帳篷內的空氣,仿佛被李玄那句輕飄飄的“現在,告訴我”抽成了真空。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跪在地上的男人,那個代號馬六的死士,涕淚橫流的臉上,恐懼與求生的欲望交織成了一張怪誕的麵具。他體內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著抗拒死亡。那臨時附加的【貪生怕死】詞條,像一劑最猛烈的毒藥,徹底摧毀了他身為“死士”的根基。
忠誠、使命、組織的秘密……在活下去的本能麵前,這些曾經刻骨銘心的東西,變得輕如鴻毛。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馬六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他匍匐在地上,拚命向前挪動,似乎想抓住李玄的靴子,來汲取一絲安全感。
“我們……我們不屬於任何諸侯……我們侍奉的,是‘天機’!”
“天機?”
李玄重複著這個名字,眼底深處,一抹幽光一閃而過。他沒有追問,隻是靜靜地看著,像一個極有耐心的獵人,等待著獵物自己流乾最後一滴血。
一旁的張寧,清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動容。她出身黃巾,父親曾是天下矚目的大賢良師,自認為對這天下藏汙納垢的各方勢力,不說洞若觀火,也算知之甚詳。可“天機”這個名字,她聞所未聞。它就像一塊憑空出現的石頭,帶著未知的棱角,砸進了她對這個世界固有的認知裡。
馬六見李玄不語,心中的恐懼更甚,生怕自己說得慢了,這位喜怒無常、手段神鬼莫測的年輕將軍就會改變主意。他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傾瀉而出。
“天機是一個……一個很古老的組織,我們不爭霸,不占城,我們……我們隻是觀察者,記錄者!”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天下大勢,龍蛇起陸,皆在‘天機’的觀察之下。我們就像影子,散布在各個角落,有的在朝堂,有的在軍中,有的……就像我一樣,混在山匪流寇裡。”
“觀察?”李玄終於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玩味,“隻是觀察,需要用【死士】這種不惜命的工具?需要用我看不透的手段,給你們打上‘加密’的烙印?”
“加密”兩個字,再次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馬六的心上。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是見了鬼一般的驚駭。
如果說李玄識破他的死士身份,還能用眼光毒辣來解釋,那麼“加密”這個詞,則徹底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那是“天機”內部對這種保護手段的稱謂,是核心中的核心,用以防止被某些同樣掌握著“規則”的對手窺探。
他怎麼會知道?!
這個念頭,比死亡的恐懼更讓他感到冰冷。
李玄沒有理會他的震驚,自顧自地踱了兩步。他的內心,遠不像表麵那般平靜。
一個不屬於任何已知勢力,專門觀察天下,並且掌握著某種可以屏蔽【洞察】能力的神秘組織。
這徹底顛覆了他穿越以來建立的優越感。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程序員”,手握源代碼,可以肆意修改。可現在他發現,這服務器上,似乎還運行著另一個他不知道的、權限極高的“殺毒軟件”。
這個“天機”,究竟是什麼來頭?是和他一樣的穿越者建立的?還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觸及了“詞條”規則本源的神秘力量?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他不再是獨一無二的。棋盤之下,還有棋手。
一絲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上後頸。他第一次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金手指,並非萬無一失的保險櫃。
“說下去。”李玄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熟悉他的張寧卻能感覺到,自家公子身上那股平日裡收斂起來的危險氣息,正在絲絲縷縷地向外滲透。
“是!是!”馬六被李玄的眼神一掃,嚇得一個哆嗦,趕緊繼續說道:“加密……加密是為了防止被‘同類’窺探。組織裡有傳言,說這世上,不止我們能看到‘天機’的脈絡……還有一些‘異數’,他們不受規則束縛,會擾亂天命。我們的任務之一,就是找出這些‘異數’,然後……然後上報。”
異數?
李玄的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毫無疑問,自己就是他們要找的,最大的那個“異數”。
他突然明白了。這個死士潛伏在黑風寨,並非黑風寨本身有什麼價值,而是因為這裡地處南陽、潁川、汝南三郡交界,是黃巾之亂的核心區域,也是未來各路龍蛇並起之地。他就像一個架設在路口的攝像頭,默默監視著來來往往的“車流”。
而自己,帶著一支戰鬥力異常的“玄甲軍”,以雷霆之勢剿滅了黑風寨,這輛突然衝出來的“超級跑車”,自然就進入了攝像頭的監控範圍。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擁有【洞察】能力,又心血來潮在行刑前多看了一眼,恐怕這個馬六早就化作一抔黃土。而自己的一舉一動,或許已經通過某種未知的方式,被記錄、上報,擺在了那個神秘“天機”組織某個大人物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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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時,自己將徹底暴露在暗處,而對敵人,卻一無所知。
想到這裡,李玄的額角竟也滲出了一絲細密的冷汗。
“你的上級是誰?你們如何聯絡?在南陽,還有多少你們的人?”李玄一連串地發問,聲音變得銳利起來。
馬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將軍,我……我隻是‘天機’最外圍的‘眼’,是消耗品。我根本沒有上級,隻有一個負責接收我消息的死信地址。每隔一個月,我將觀察到的情報寫在特製的帛書上,扔進洛陽城南一座破廟的枯井裡,任務就算完成了。至於其他‘眼’,我們之間從無聯係,甚至可能麵對麵走過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這是組織的鐵律,也是為了保護我們自己。”
李玄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