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汝,可敢與關某一戰”,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死寂的深潭,激起的漣漪並非聲浪,而是意誌的碰撞。
廊道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他們看著那個獨自穿過神火,站在焦土之上的雄偉背影,一時間竟忘了自己身處何等絕境。恐懼、絕望、疲憊,這些負麵的情緒仿佛被那道碧綠的身影儘數吸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荒謬的、滾燙的崇拜。
他們不是在看一個將軍,而是在瞻仰一尊從神龕中走下,為庇佑凡人而戰的神明。
張飛那雙環眼瞪得比銅鈴還大,他死死攥著丈八蛇矛,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他想吼,想衝上去和二哥並肩作戰,但關羽那句“你守好大哥”卻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釘在原地。他隻能將滿腔的狂躁與擔憂,化作胸膛裡如同風箱般劇烈的起伏。
劉備的手緊緊握著雙股劍,手心裡的冷汗已經將劍柄浸得濕滑。他的嘴唇微微翕動,仁義、兄弟、生存……無數念頭在他心中翻滾,最終都化作了對那道背影的無聲祈禱。他知道,從關羽踏入火牆的那一刻起,這一戰,便已不僅僅是為了他們這千餘人的生死,更是為了扞衛某種屬於“人”的尊嚴。
曹操靠在斷牆上,左肩的劇痛仿佛已經麻木。他的目光,越過火牆,死死鎖定著關羽,又不受控製地瞥向身旁那個平靜得不像話的年輕人——李玄。
這到底是什麼妖術?
不,這已經超出了妖術的範疇。
那火焰顏色的變化,那關羽身上驟然暴漲的、連他這個局外人都能感受到的神聖威壓,無一不在顛覆著曹操數十年來的認知。他自詡看透人心,玩弄權謀,可在此刻的李玄麵前,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在仰望一位能夠呼風喚雨、點石成金的仙師。
他甚至產生了一個極其荒誕的念頭:或許,所謂的討董,所謂的匡扶漢室,在這位李玄的眼中,不過是一場隨手布下的棋局。而自己,劉備,乃至天下諸侯,都隻是他棋盤上,被賦予了不同“詞條”的棋子。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卻又帶來一種病態的興奮。
與此人同行,未來所見的風景,恐怕會遠超天下所有人的想象。
李玄沒有在意旁人的目光,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洞察】反饋回來的數據流中。
關羽頭頂的【武聖】金色詞條,雖然依舊是“未激活”狀態,但此刻卻像一顆被擦去了塵埃的明珠,散發著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而那臨時附加的藍色詞條【神威】,正與【武聖】的光芒交相輝映,形成了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屏障,將周遭的怨氣隔絕在外。
青龍偃月刀上的紫色詞條【破魔】,則像一條蟄伏的青龍,刀身之上,那縷若有若無的青色光華,便是它吞吐的龍息,隻待飲血。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火牆之外,那片屬於亡者的領域裡,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那名高大的怨將,麵對關羽的邀戰,竟是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反應。它那雙燃燒著紅芒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關羽,喉嚨深處,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嘶吼。
它在恐懼。
不,更準確地說,是它的“核心”,那不屈的戰魂,在為關羽身上那股純粹的、剛正不阿的武者意誌而戰栗。那是同類之間的感應,是百戰宿將對另一位武道巔峰的本能敬畏。
周圍那些低階的怨卒,更是躁動不安。它們畏懼火牆的【陽炎】,更畏懼關羽身上的【神威】。那股威壓,對它們這些陰邪之物而言,比烈火炙烤更加痛苦。它們擁擠著,推搡著,卻不敢再向前一步,甚至有不少怨卒開始本能地向後退縮,想要遠離那尊踏火而來的神將。
“嗚——!”
尖銳的噬魂號角聲再次響起,帶著暴虐與不容置疑的強製。
號角聲中,那名怨將眼中的忌憚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屬於軍令的死寂。它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斬馬刀,沉重的刀鋒在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痕跡,擺出了一個標準的突擊架勢。
它,接受了這場對決。
關羽見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傲然的笑意。他緩緩抬起手,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捋過自己那引以為傲的長髯。
這個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他不是身處九幽鬼域,而是站在自家庭院,即將與一位老友切磋武藝。
但就在他手指離開長髯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
那股從容與儒雅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出鞘神兵般的無儘鋒芒!半眯的丹鳳眼,驟然睜開,兩道精光爆射而出,仿佛能刺穿夜幕。
“來!”
一聲低喝,他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衝鋒,他的腳步不大,卻快得匪夷所思。前一刻還在原地,下一瞬,人已出現在十步之外,身形拉出一道模糊的碧色殘影。八十二斤的青龍偃主刀在他手中,輕若鴻毛,刀鋒貼地而行,帶起一溜細碎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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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那名怨將也動了。
它沉重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完全不符的速度,腳下的焦土被踩得龜裂開來,如同一頭發狂的黑色巨熊,咆哮著迎了上來。它手中的斬馬刀,沒有絲毫技巧可言,隻是凝聚了它全部的怨氣與力量,自上而下,挾著一股劈山斷嶽的氣勢,狂猛地斬向關羽的頭頂。
麵對這勢大力沉的一擊,關羽不閃不避。
就在兩道身影即將相撞的刹那,他手腕猛地一抖。
那柄貼地而行的青龍偃月刀,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自下而上,逆勢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