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過燒焦的廊道,帶不起半點塵埃,隻餘下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焦糊氣。
歡呼聲早已平息,如同被浪頭推上沙灘的泡沫,在殘酷的現實麵前悄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傷員壓抑的低吟,是士卒搬運同袍屍體時沉重的腳步聲,是兵刃甲胄碰撞發出的、冰冷而瑣碎的金屬撞擊聲。
李玄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夜色浸染的雕像,與周圍忙碌而悲戚的氛圍格格不入。他的眼前,沒有屍山血海,隻有一行行冰冷的數據流,以及那一道在視野儘頭,散發著致命誘惑與巨大風險的詢問。
【檢測到魂魄裂痕,是否消耗巨量氣運點,為其尋找並塑造一具能承載神性的‘魂之鞘’?】
“巨量”……
李玄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兩個字背後所代表的,是足以讓他這段時間所有積累瞬間清空的恐怖消耗。
不塑造,會怎樣?
李玄的思維,如同最精密的儀器,迅速推演著這個可能性。
關羽將成為他手中最鋒利,也最不可控的一張牌。他的“人性”將成為一個倒計時,每一次動用那毀天滅地的力量,都是在加速這個倒計時的終結。一個隻剩下“神性”與殺戮本能的關羽,或許在某個絕境之中能發揮出奇效,但那之後呢?一個徹底失控的“武神”,是天下所有人的災難,也包括他李玄自己。
更重要的是,劉備和張飛怎麼辦?他費儘心機結交這未來的三巨頭,所看重的,絕不僅僅是他們個人的武勇,更是他們之間那份牢不可破的羈絆,以及劉備那足以開創一個時代的【帝王之氣】。若關羽淪為神魔,這三兄弟的羈絆將第一個破碎,劉備的帝王之路,也就此斷絕。
這是一筆穩虧不賺的買賣。
那麼,塑造“魂之鞘”呢?
代價是巨大的。他將失去一大筆氣運點,這會讓他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在麵對突發狀況時束手束腳,無法再像之前那樣揮霍自如,通過編輯詞條來降維打擊。
但收益,同樣是難以估量的。
一個穩定、可控、且能隨時“上線”的關羽,其價值無可估量。那不再是一柄隨時可能傷到自己的雙刃劍,而是一尊可以鎮壓氣運的定海神針。
李玄的目光,穿過搖曳的火光,望向了後方營帳的方向。
那裡的燈火徹夜通明。
他邁開腳步,緩緩向營帳走去。沿途的士卒見到他,紛紛投來敬畏交加的目光,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路。他們或許不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但他們知道,是這個年輕人,將他們從地獄的門口拉了回來。
營帳的簾子並未完全放下,能看到裡麵晃動的人影。李玄沒有進去,隻是在帳外十步遠的地方停下,靜靜地看著。
帳內,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撲麵而來。關羽躺在簡陋的行軍床上,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即便在昏迷中,也像是在與什麼東西激烈地抗爭著,額頭上不斷滲出細密的冷汗。
張飛像一頭焦躁的黑熊,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回踱步,每走一步,腳下的木板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時不時地湊到床邊,看看關羽,又看看一旁正在用濕布為關羽擦拭額頭的劉備,嘴唇翕動,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劉備的動作很輕,很穩。他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以及緊抿的、有些發白的嘴唇,暴露了他內心的煎熬。他擦拭的動作一絲不苟,仿佛這不是在照顧自己的兄弟,而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的、已經布滿裂痕的珍寶,生怕一用力,就會徹底碎裂。
這一刻,他們不是未來的蜀漢君主,不是萬人敵的猛將,隻是兩個擔心著自己二哥的,普通人。
李玄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忽然明白了“魂之鞘”的真正意義。它所要保護的,不僅僅是關羽的魂魄,更是維係著這三兄弟之間,那名為“人性”的紐帶。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旁邊的陰影中走出,帶著一股淡淡的酒氣和血腥味。
“李玄公子,好手段。”
曹操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的左臂用白布吊在胸前,臉色因失血而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卻在夜色中亮得驚人,像一頭在黑暗中審視著獵物的梟。
“曹公謬讚了,”李玄轉過身,神色平靜,“不過是借雲長公神威,僥幸破局罷了。”
曹操緩步走到李玄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目光同樣投向帳內那副兄弟情深的畫麵。他沒有再糾結於剛才的話題,反而像是閒聊般,輕聲開口:“玄弟可知,上古之時,人祭祀鬼神,所求為何?”
李玄眼簾微垂:“求風調雨順,求五穀豐登。”
“然也,”曹操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可鬼神之力,源於天地,非人所能掌控。凡人借用鬼神之力,就如同稚童舞大錘,稍有不慎,便會傷及自身。古籍有載,曾有巫者,請神上身,斬殺妖龍,功成之後,自身卻化為石像,永世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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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李玄:“玄弟博學,可知此事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