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的馬蹄踏在黑風寨鬆軟的泥土上,濺起的塵土仿佛都在為他加冕。
他勒住韁繩,環顧著眼前這座空空如也的山寨,嘴角咧開一抹輕蔑而貪婪的笑容。大門敞開,營房寂靜,連平日裡應該四處巡邏的匪兵都蹤影全無,隻有幾隻被遺棄的雞在空地上悠閒地刨食,仿佛在嘲笑著來者的虛張聲勢。
“哈哈哈!”王恭的笑聲在空曠的山寨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本太守還以為那李玄是何方神聖,原來不過是個聞風喪膽的鼠輩!人還沒到,他就夾著尾巴逃了!”
他身側,一名心腹裨將臉上帶著一絲疑慮,湊上前低聲道:“府君,此事……會不會太過順利了?山寨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那李玄手握精兵,怎會不戰而逃?會不會有詐?”
王恭斜睨了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有詐?能有何詐?一個盤踞山林的草寇,聽到我三千郡兵來伐,嚇破了膽,連夜逃竄,再正常不過!你莫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他用馬鞭指了指寨中那些堆放整齊的糧草和兵器架,眼中的貪婪愈發熾熱:“看到沒有?連家當都來不及帶走,跑得何其倉皇!傳我將令,全軍入寨,清點物資!這些錢糧,都是將士們的賞賜!”
“府君英明!”
周圍的將校們立刻齊聲奉承,方才那名裨將的疑慮也被淹沒在了一片歡呼聲中。在他們看來,這趟所謂的“征討”,不過是一次輕鬆的武裝遊行,現在,到了瓜分戰利品的時候了。
三千郡兵,如同決堤的洪水,一窩蜂地湧入了黑風寨。
起初的警惕很快就被寨中觸手可及的“財富”所衝散。有的士兵衝進糧倉,看著滿倉的穀米,興奮得手舞足蹈;有的則闖入兵器庫,將那些保養精良的刀槍甲胄往自己身上套;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為了搶奪一袋看起來更飽滿的錢袋而推搡爭吵。
整個山寨,從一個軍事要塞,瞬間變成了一個喧鬨的集市。王恭滿意地看著這一切,他已經開始盤算,吞下這批物資後,該如何以“剿匪不利”為由,向城中的甄家再刮一層油水。
他渾然不覺,自己和他的三千大軍,已經像一群毫無防備的肥羊,一頭紮進了屠夫精心布置的屠宰場。
……
山寨對麵的密林高處,一塊巨岩之後,李玄正靜靜地注視著下方那出荒誕的鬨劇。
他的臉色平靜如水,仿佛眼前那三千敵軍,不過是棋盤上的一群螻蟻。山風吹過,拂動他黑色的衣角,卻吹不散他眼底那抹冰冷的寒意。
“公子,魚兒已經全部入網了。”張寧站在他身後,聲音裡壓抑著一絲興奮的殺意。她的手,始終緊緊握著腰間的刀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王武則早已半跪在地,手中那張鐵胎弓拉開了一個小小的弧度,他沒有說話,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早已透過林間的縫隙,死死鎖定了在人群中最為顯眼的王恭。他的【百步穿楊】詞條,正如同蟄伏的毒蛇,閃爍著幽幽的微光,隻待主人一聲令下。
李玄的【洞察】能力,如同無形的天網,籠罩了整個山寨。
【王恭,詞條:傲慢綠色)、貪婪藍色)、色厲內荏白色)……】
【郡兵甲,詞條:鬆懈白色)、貪念白色)……】
【郡兵乙,詞條:恐懼白色,正在消退)、僥幸白色)……】
一張張寫滿了人性弱點的清單,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他甚至能看到王恭頭頂那【貪婪】詞條的光芒,在看到糧倉時驟然亮了一下。
“真是……一群烏合之眾啊。”李玄低聲自語,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他沒有急著下令,他在等。等一個最佳的時機。要等到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等到他們的陣型徹底散亂,等到他們從士兵退化成一群隻知搶掠的暴民。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山寨裡的喧囂聲越來越大,甚至有士兵為了爭搶一匹好馬而拔刀相向,被一名軍官嗬斥著分開了。王恭已經下馬,正由幾名親衛簇擁著,走向那座象征著寨主地位的聚義廳,似乎準備在那裡提前慶祝自己的勝利。
就是現在。
李玄緩緩抬起了右手。
沒有驚天動地的怒吼,也沒有慷慨激昂的戰前動員。他隻是做了一個簡單而冷酷的動作。
手掌,猛然握緊成拳。
下一刻,一支通體漆黑的令箭,被王武射向了蒼穹!
那令箭的尾羽上綁著特製的硫磺火藥,升到最高點時,“嘭”的一聲,炸開一團刺眼的赤紅色煙花。
這朵在青天白日下綻放的死亡之花,成了所有郡兵生命中看到的最後一道風景。
“嗖嗖嗖嗖嗖——!”
仿佛是地獄打開了大門,又像是死神張開了他的黑翼。
就在那團紅色煙花綻放的瞬間,原本寂靜的山寨兩側山壁,以及他們來時路過的茂密山林中,突然冒出了無數攢動的人頭!
數不清的弓弦震響,彙成了一股令人牙酸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