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那一聲令下,並非雷霆萬鈞的咆哮,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重量。
他身側,數十名背負著強弓的親衛騎兵,動作整齊劃一得如同一個人的倒影。他們沒有絲毫遲疑,幾乎在呂布話音落下的瞬間,便齊齊摘弓、搭箭、拉弦。弓弦被拉成滿月,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仿佛連空氣都被繃緊。
這些不是尋常弓手。
李玄的【洞察】視野中,那些人頭頂的詞條清晰無比——【並州神射藍色)】、【心如鐵石綠色)】。而他們手中那一張張角弓,無一不泛著【強勁】、【精準】的詞條光芒。數十道冰冷的殺機,瞬間跨越數百步的距離,如無形的鋼針,牢牢鎖死了高岩之上的李玄。
風,似乎在這一刻停滯了。
李玄能清晰地感覺到,懷中劉協那小小的身軀猛地一僵,下意識地把臉埋得更深,那緊抓著自己衣襟的小手,指節已然泛白,冰涼一片。
他沒有動。
不是不想動,而是在這數十道殺機的鎖定下,任何躲閃的動作都顯得蒼白而可笑。這塊岩石不過方丈之地,無論他向左還是向右,都逃不過箭雨的覆蓋。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他毫不懷疑,那些附加了【破甲】詞條的箭矢,能輕易地將他連同懷裡的孩子一起,像串糖葫蘆一樣釘在身後的岩壁上。
時間仿佛被拉長成一條粘稠的河流。
李玄的腦海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被逼入絕境後,由極致冷靜催生出的瘋狂計算。他的計劃,環環相扣,但第一環,便是要在這絕殺之下,活下來。
活下來,才能繼續演。
山道上,那片由數千人組成的混亂“潰兵”潮,也感受到了這股凝固的殺氣。一些離得近的降兵,驚恐地抬頭,看到了遠處那令人膽寒的一幕。並州軍的箭,竟然對準了那個黑甲魔王!
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幸災樂禍,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那個魔王要是死了,誰來兌現“跑到郡城就饒命”的承諾?他麾下那些真正的惡魔,會不會把他們全都屠了泄憤?
一時間,原本還在賣力“表演”的降兵們,哭嚎聲都變得真實了幾分。求生的欲望,驅使著他們更加瘋狂地向前奔逃,讓本就混亂的場幕,變得愈發不可收拾。
“穩住!繼續驅趕!公子的命令,不許停!”
張寧清冷的聲音,如同一道冰錐,刺入這片混亂。她同樣看到了高岩上的險境,握著長槍的手背青筋畢露。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用最完美的執行力,去信任那個總是能創造奇跡的男人。
她的命令,讓那些玄甲軍士兵壓下了回頭增援的衝動,他們用更粗暴的動作,將這股混亂的洪流,繼續向前推湧。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山林中。
“頭兒!他們要射殺公子!”一名年輕的弓箭手,焦急地對王武喊道。
王武那張總是帶著憨厚之氣的臉上,此刻寫滿了凝重。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遠處那個高高在上的身影——呂布。
他記得李玄的命令:“你們的目標,不是人,是馬。”“製造最大程度的混亂和遲滯。”
混亂……遲滯……
王武的腦中,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他明白了。
公子要的,不是讓他們去和並州軍對射,那是找死。公子要的,是讓呂布分心!是讓他感到煩躁,感到被冒犯!
“聽我命令!”王武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放棄所有遠距離目標!所有人,把箭給老子對準呂布身邊的那些騎兵!彆他娘的瞄人,就給我射他們的馬!三輪齊射,射完就跑!快!”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三百名玄甲軍弓箭手,立刻調轉了目標。他們不再去管那些已經衝入“潰兵”群中的並州騎兵,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呂布和他身邊那百十名親衛騎兵的身上。
就在呂布的親衛神射手,即將鬆開弓弦的那一刹那。
“咻咻咻——”
比他們更快一步,數百支狼牙箭,帶著一股決絕的狠厲,從山林中呼嘯而出。它們的目標,不是那個天下無雙的溫侯,甚至不是他身下的赤兔馬,而是他身邊那些親衛騎兵的坐騎!
這是一次毫無道理的,充滿了羞辱意味的打擊。
“噗!噗!”
正在全神貫注瞄準的並州神射手們,隻覺得身下一沉,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轟然倒地。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準備射出的箭矢,頓時失了準頭,胡亂地飛向天空。
更多的箭矢,落在了呂布親衛陣型的中央。
戰馬的慘嘶聲,騎兵的咒罵聲,人與馬翻滾碰撞的悶響聲,瞬間在呂布身邊炸開。原本壁壘森嚴的親衛陣,頃刻間亂成一團。
“保護主公!”
“有埋伏!”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這些身經百戰的精銳也陷入了短暫的慌亂。他們下意識地向呂布靠攏,手中的武器不再對外,而是警惕地護住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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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那張英武逼人的臉上,怒火瞬間升騰。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頭正在鎖定獵物的雄獅,卻被一群不知死活的野狗,衝上來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這已經不是戰鬥,這是挑釁!是羞辱!
然而,他的怒火,並不能阻止那幾十支已經離弦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