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孫堅那聲咆哮中凝固了。
那不是人的吼聲,更像是被囚禁了千年的凶獸,掙脫枷鎖後發出的第一聲、也是最饑渴的宣告。
張遼的瞳孔縮成了針尖。
“結陣!長矛在前,弓弩在後!穩住!”
他的暴喝聲幾乎與敵人的喊殺聲同時炸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試圖將麾下百餘騎因突襲而產生的慌亂,用自己的意誌強行擰成一股繩。
並州狼騎不愧是百戰精銳,即便是在如此猝不及不及防的境況下,他們依舊展現出了驚人的素養。騎兵們迅速勒馬,後隊摘下騎弓,前排的騎士則從馬鞍一側抽出了專門用來對抗步卒衝鋒的短矛,在電光石火間,組成了一個簡陋卻致命的環形防禦陣。
然而,他們麵對的,不是尋常的敵人。
孫堅就像一顆燒紅的隕石,以一種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一頭撞進了狼騎的陣型之中。
最前排的兩名並州騎士,手中的短矛剛剛放平,還沒來得及刺出,一道慘烈的刀光便如匹練般掠過。
噗嗤!
刀光過處,兩顆大好頭顱衝天而起,脖頸中噴出的血泉,在月光下染出兩道妖異的弧線。戰馬悲嘶著倒下,沉重的屍體砸在地上,瞬間在嚴整的陣型上,撕開了一道缺口。
孫堅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他手中的古錠刀,仿佛不是凡鐵,而是一頭活著的、以鮮血為食的怪獸。他每一次揮舞,都帶著一股蠻橫霸道的勁風,刀鋒所向,人馬俱碎。
“殺!”
跟在他身後的江東軍,同樣像一群被注入了瘋血的野狼。他們的眼神和孫堅一樣,閃爍著一種赤紅色的、非人的光芒。他們的攻擊沒有任何章法可言,沒有陣型,沒有配合,隻有最原始、最有效率的殺戮。
一名狼騎兵剛剛射出一箭,射穿了一名江東兵的肩膀,還沒來得及抽出腰刀,側麵就撲上來另一名江東兵。那人竟完全不顧同伴的死活,用身體硬生生撞上了狼騎的戰馬,在戰馬失衡的瞬間,手中的短刀狠狠捅進了騎士的小腹。
這不是戰爭,這是一場狩獵。
張遼的心,在滴血。
他帶來的這一百人,是並州軍的精銳,是呂布麾下最鋒利的刀刃之一。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曾在並州苦寒之地與胡人浴血搏殺,在虎牢關下與天下群雄正麵衝撞。可如今,他們就像一群被虎群圍住的羔羊,在對方狂暴而不計傷亡的攻勢下,被輕易地撕碎。
“賊子休狂!”
張遼虎吼一聲,雙腿猛地一夾馬腹,坐下戰馬如一道黑色閃電,直撲向在陣中橫衝直撞的孫堅。他知道,擒賊先擒王。若不能遏製住這頭最凶猛的野獸,他的人馬會在一炷香之內,被屠戮殆儘。
他手中的長刀,在月色下劃出一道冷冽的弧光,直劈孫堅的頭頂。
這一刀,凝聚了張遼畢生的武藝,勢大力沉,又快如驚鴻。
正在砍殺的孫堅,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他頭也不回,反手將古錠刀向上一撩。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炸得人耳膜生疼。
張遼隻覺得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從刀鋒相交處傳來,仿佛撞上了一座山。他虎口劇震,險些握不住手中的長刀,坐下的戰馬更是悲鳴一聲,被這股巨力震得連連後退。
怎麼可能?!
張遼心中駭浪滔天。他與孫堅在虎牢關前交過手,孫堅雖是猛將,武藝高強,但絕沒有到如此離譜的境地!此刻孫堅的力量,狂暴得根本不像人類,倒像是傳說中披著人皮的蠻荒巨獸!
孫堅緩緩轉過身,那雙赤紅的眸子,終於鎖定了張遼。
那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戰意,隻有一種純粹的、看待死物的冰冷與……饑渴。
“滾開。”
他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話音未落,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古錠刀化作一道驚天長虹,橫掃而來。
張遼瞳孔急縮,用儘全力將長刀橫在身前格擋。
又是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