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的聲音,像是從九幽之下擠出的寒冰,帶著徹骨的殺意,在溫暖奢靡的帥帳內回響。
“那個叫李玄的……他在哪兒?”
霎時間,帳內的一切都凝固了。繚繞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舞姬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仿佛被這股殺氣凍成了冰雕。醇厚的酒香和甜膩的香粉味,被斥候身上帶來的濃重血腥氣衝得七零八落,空氣中隻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名年輕的斥候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呂布此刻的表情。
唯有高順,如一尊沉默的鐵塔,迎著呂布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眸子,沒有絲毫退縮。他隻是微微垂首,用他那萬年不變的、毫無感情起伏的語調,平靜地回答:
“回主公,李玄先生正在後營的獨立營帳,看護……那位公子。”
高順在“公子”二字上,有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
這個停頓,像一根針,輕輕刺了一下呂布那根被怒火燒得即將崩斷的理智之弦。
是了,那個李玄,是看護那個所謂的“皇子”的謀士。
這個念頭非但沒有讓呂布的怒火消減分毫,反而像是往滾油裡潑了一勺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好一個李玄!好一個膽大包天的騙子!
先是用一個來曆不明的“皇子”來誆騙自己,現在又用一個拙劣的謊言,害得自己麾下最倚重的將領張遼兵敗垂危,百餘精銳狼騎折損大半!
這已經不是愚弄,這是赤裸裸的背叛!是拿他呂奉先的威名和並州軍的鮮血,在開一個天大的玩笑!
“把他給我帶過來!”呂布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不,我親自去!”
他不想等了,一刻也不想。他要親眼看看,那個叫李玄的年輕人,在知道自己的謊言被戳破,造成如此慘重的後果之後,臉上會是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他要親手擰下那個人的腦袋!
呂布一把推開擋路的高順,提著方天畫戟,如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大步流星地衝出了帥帳。
帳外的營地,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東南方向的喊殺聲震天動地,火光衝天而起,將半邊夜空都映成了不祥的暗紅色。巡邏的士兵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來回奔走,軍官們嘶吼著,試圖將混亂的隊伍重新整合成有效的防線。戰馬的悲嘶與傷兵的哀嚎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末日般的交響。
可呂布對這一切都視若無睹。他的眼中,隻有一個目標。
他身上那股狂暴的煞氣,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所有混亂的兵士都不由自主地為他讓開一條道路。他走過的地方,連空氣都似乎在顫抖。
……
與主營的喧囂和混亂相比,後營的這頂獨立營帳,安靜得像另一個世界。
李玄盤腿坐在一張簡陋的草席上,懷裡抱著熟睡的劉協。孩子的呼吸均勻而綿長,小臉上還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似乎在做什麼美夢。帳外的喊殺聲,似乎完全無法侵擾到這片小小的安寧。
李玄輕輕拍打著孩子的後背,神情平靜得如一潭古井。
他當然聽到了外麵的動靜。那淒厲的警報號角,那越來越近的喊殺聲,那一道道在帳篷布上劃過的火光,都在宣告著他親手導演的劇本,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一幕。
張遼敗了。
孫堅來了。
而呂布的怒火,也該燒到自己頭上了。
一切,儘在掌握。
他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劉協,孩子的核心詞條【真龍天子金色,未激活)】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光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就在這時——
“刺啦!”
一聲粗暴的撕裂聲,營帳的門簾被整個地扯了下來。
一道魁梧如魔神般的身影,裹挾著衝天的殺氣與血腥味,出現在門口,將帳內昏黃的燈火都遮蔽了大半。
呂布!
他的頭發有些散亂,那雙本該英氣逼人的眸子,此刻布滿了血絲,像一頭擇人而噬的餓狼,死死地鎖定了帳內的李玄。
“李玄!”呂布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懷裡的劉協被這聲暴喝驚醒,小身子猛地一顫,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看到門口那尊煞神,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李玄卻像是沒看到呂布那能殺人的眼神,他隻是低下頭,旁若無人地輕輕拍著劉協的後背,柔聲安撫道:“不怕,不怕,隻是風聲大了些,睡吧。”
他這副從容淡定的姿態,落在呂布眼中,無異於火上澆油。
“你還有閒心哄孩子?!”呂布一步踏入帳中,手中的方天畫戟重重往地上一頓,整個營帳都為之震顫。他用戟尖指著李玄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質問道:“我問你,你為何要派文遠去送死?!”
李玄抬起頭,目光終於與呂布對上。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靜,沒有絲毫的恐懼與慌亂,反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與不解。
“溫侯此話何意?我隻是請張將軍代為查探敵情,以防萬一。孫堅來襲,乃是意料之外的變故,與張將軍何乾?又怎能說是我派他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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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敢狡辯!”呂布怒極反笑,“若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說有潰兵窺伺,文遠怎會帶人前去?若不是他落入孫堅的埋伏,我大營又怎會如此被動!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這個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