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上郡郡城。
天剛蒙蒙亮,沉睡了一夜的城池便被沉重的號角聲粗暴地喚醒。城中百姓推開窗,隻見到一隊隊頂盔貫甲的士兵,正從各個營房和征用的民宅中走出,彙入主街,像一條鋼鐵的河流,緩緩流向北城門。
肅殺之氣壓得人喘不過氣。沿街的商鋪無一開張,百姓們隻是躲在門縫後,用敬畏又麻木的眼神,看著這支出征的軍隊。
太守府內,更是人仰馬翻。
“輕點!你們這群蠢貨!想勒死本太守嗎?”
王恭挺著他那因酒色而微微隆起的肚腩,張開雙臂,任由四五名仆人手忙腳亂地為他穿戴一副嶄新鋥亮的鎧甲。那鎧甲雕龍畫鳳,金光閃閃,與其說是戰甲,不如說是一件炫耀用的儀仗。
他的副將李敢,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正站在一旁,一臉諂媚地笑道:“太守大人威武!穿上這身寶甲,簡直是天神下凡!那山溝裡的泥腿子李玄,見了您這神威,怕是直接要嚇得尿褲子了!”
“哼!”王恭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臉上卻難掩得意之色。他扭了扭被甲胄束縛得有些僵硬的脖子,眼神陰鷙。
“一個不知死活的山野草寇,也敢斬我使者!本太守若不將他碎屍萬段,剁成肉醬喂狗,日後這上郡,誰還認我這個太守!”
他一想到自己派去的使者,隻回來一個裝著人頭的木盒,那股被當眾羞辱的怒火就燒得他肝疼。在他看來,李玄的行為,無異於一隻螻蟻,竟敢伸出觸角,挑釁巨象的腳趾。
可笑,又可恨。
“大人說的是!”李敢立刻附和,唾沫橫飛,“區區一夥流寇,占據了個破山頭,就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咱們這次出動三千大軍,對外號稱五千,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那黑風寨給淹了!”
王恭很滿意李敢的奉承,他抬手拍了拍自己胸前那塊鋥亮的護心鏡,發出“砰砰”的響聲。
“傳令下去,此次出征,但有斬獲,本太守重重有賞!破了那黑風寨,裡麵的錢糧、女人,除了那幾個傳聞中的絕色要獻給本太守外,其餘的,弟兄們隨便分!”
他早已聽聞,李玄身邊跟著王司徒的義女貂蟬,還有大儒蔡邕的千金蔡琰,個個都是人間絕色。一想到即將把這些傳說中的美人壓在身下,他的心中就湧起一陣火熱。
至於戰敗?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在他眼中,這根本不是一場戰爭,而是一場武裝遊行,一場單方麵的碾壓。他要做的,隻是帶著軍隊走過去,收割勝利,然後帶著戰利品和美人,凱旋而歸。
“太守英明!”李敢等人立刻轟然叫好,眼中滿是貪婪的光芒。
吉時已到,王恭在親兵的簇擁下,誌得意滿地走出了太守府。他翻身上了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馬身上也披著華麗的鞍韉,與他那一身金甲相得益彰。
北城門下,三千郡兵已集結完畢,刀槍如林,旌旗招展。
王恭驅馬立於陣前,拔出腰間那柄鑲滿寶石、幾乎沒見過血的佩劍,遙指北方的黑風寨方向,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一聲自以為豪邁的怒吼:
“將士們!隨我出發!踏平黑風寨,活捉李玄!”
“吼!吼!吼!”
士兵們發出了參差不齊的吼聲,聲勢倒也浩大。
隨著沉重的“嘎吱”聲,巨大的城門緩緩打開,王恭一馬當先,率領著浩浩蕩蕩的大軍,踏上了征途。他以為自己是猛虎下山,即將捕食一隻弱小的羔羊,卻不知,他早已是彆人網中的獵物,正一步步,走向為他精心準備的屠宰場。
城中一處高樓之上,甄家的家主,甄逸,正憑欄遠眺。他看著那條遠去的鋼鐵長龍,直到它徹底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臉上的肌肉才因為過度緊張而微微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