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銀光,初現時,隻如遙遠天際劃過的一顆流星。
然而,它撕裂夜幕所發出的厲嘯,卻像死神的指甲刮過所有人的耳膜,尖銳,刺骨,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瞬間壓倒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漿。
馬延臉上的獰笑,還未完全綻放,便已僵硬。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銀光在自己的瞳孔中急速放大,那不是箭,而是一杆通體由精鋼打造的……長槍!
它旋轉著,槍刃切割著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裹挾著的氣浪甚至吹亂了他額前的發絲。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這般真切地籠罩下來。
他想躲,身體卻像被凍住了一樣,無法動彈。他想喊,喉嚨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漏氣聲。
然而,長槍的目標,並非他的頭顱。
在距離他麵門不足三寸的地方,銀槍以一個微小卻精準的弧度,悍然上揚!
“哢嚓——!”
一聲清脆到令人心悸的斷裂聲,響徹山坡。
那根碗口粗的旗杆,被長槍攔腰撞斷。高高飄揚的“馬”字將旗,在空中無力地翻滾了一下,隨即如同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黑鴉,頹然墜落。
“噗通。”
將旗落地,激起一圈塵土,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每一個袁軍士兵的心上。
主將的旗幟,倒了。
戰場上那股狂熱的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茫然地看向那麵倒在地上的旗幟,又看向麵如死灰、呆立在馬上的先鋒主將馬延。
也就在這死寂被打破的瞬間,新的聲音,從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方向,轟然響起。
“轟隆隆——”
不是悶雷,而是更加清越、更加密集、如同驟雨敲擊大地般的馬蹄聲!
馬延猛地回頭,循聲望去。
隻見在不遠處那座廢棄觀音廟的陰影裡,衝出了一片銀色的洪流!
為首一人,白馬銀槍,一身素白戰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宛如天神下凡。他身後,上百名騎士緊隨其後,同樣的白馬,同樣的銀甲,他們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沉默而迅猛地,直插袁軍那因將旗倒下而變得鬆散混亂的側翼!
白馬義從!
是公孫瓚的白馬義從!
這個念頭,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馬延的腦海中炸開。他終於明白了。這是一個局!一個從頭到尾都為他精心布置的,血淋淋的陷阱!
驛站裡的那十幾個人是誘餌,地上的屍體和財寶是偽裝,而這支突然殺出的精銳騎兵,才是真正的殺招!
“敵襲!側翼敵襲!”
“穩住!穩住陣腳!”
淒厲的嘶吼聲在袁軍陣中此起彼伏。然而,軍心已亂,將旗已倒,麵對這支傳說中戰無不勝的精銳騎兵的突襲,本就陣型散亂的袁軍步卒,哪裡還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那些剛剛還在瘋狂衝擊驛站的士兵,此刻倉皇後退,試圖轉身迎敵,卻與後方尚未搞清狀況的同袍撞在一起。整個陣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殺出去!”
驛站門口,李玄的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沒有選擇據守喘息,而是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戰機,發出了反擊的怒吼!
他一腳踹開麵前一個還在發愣的袁軍士兵,整個人如同一頭出閘的猛虎,第一個從那破敗的門框中衝了出去。
他身後的玄甲衛士們,早已在瀕死的絕境中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見狀,無不嘶吼著,跟隨著主公的背影,如同一柄黑色的匕首,狠狠地紮進了混亂的人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