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襄陽城南的破牌坊底下，褲腿濺得全是泥點，嘴裡叼著根沒點燃的草梗，眼睛盯著對麵街角那家掛著“張記布莊”招牌的鋪子。雨絲跟牛毛似的飄著，打在臉上涼颼颼的，可我連擦都不敢擦——生怕錯過目標。
“越哥，這都蹲第三晚了，那扒手真能來？”旁邊的狗蛋縮著脖子，把破蓑衣裹得更緊了些。這小子是南舵剛收的弟子，才十四歲，臉上還帶著嬰兒肥，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跟個小大人似的。
我往他腦門上敲了一下：“急個屁！前兩天二牛他們不都說了，這帶的扒手專挑布莊、糧鋪門口下手，尤其是下雨天，行人都忙著捂頭趕路，警惕性最低。再說了，舵主把這活兒交給咱們，要是連個扒手都抓不著，回頭幫費都得扣咱們的。”
這話一出，狗蛋立馬不吭聲了。要知道，咱們這些汙衣袋弟子，每天乞討來的銅錢得交三成當幫費，要是完不成定額，輕則餓肚子，重則還得挨執法堂的棍子。前陣子我剛因改糧草路線的事被趙老栓舵主賞識，調去情報堂打雜，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辦砸，往後在情報堂可就抬不起頭了。
正說著，街角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我趕緊拽著狗蛋往牌坊柱子後麵縮了縮，隻見兩個穿著錦緞袍子的商人，正打著油紙傘往布莊走。兩人邊走邊嘮，聲音不大卻能聽清幾句——“這批綢緞得趕在月底運去樊城”“路上可得當心黑風寨的人”。
黑風寨這三個字一出來，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這陣子情報堂天天彙總各地消息，十有八九都提這黑風寨。聽說這幫人專搶咱們丐幫弟子的乞討所得，上個月甚至還綁了三個兄弟，索要五十兩銀子贖金，最後贖金給了，人卻沒放回來，八成是遭了毒手。趙老栓舵主為此發了好幾次火，可這黑風寨跟泥鰍似的，滑不溜秋，愣是抓不到他們的蹤跡。
就在我走神的功夫，一個穿著破爛短打的瘦高個忽然從布莊旁邊的巷子裡鑽了出來。這人縮著肩膀，眼神賊溜溜的，盯著那兩個商人的腰間直轉。我心裡一緊——來了！
隻見瘦高個假裝躲雨，慢慢往商人身邊湊。等走到布莊門口，他趁商人掀門簾的空檔，右手飛快地往左邊那商人的錢袋上一搭，手指一勾，錢袋就悄無聲息地到了他手裡。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要是沒提前盯著，根本發現不了。
“動手！”我低喝一聲，猛地從牌坊後衝了出去。狗蛋也反應過來，跟著我一起往前跑。瘦高個見狀不妙，拔腿就往巷子裡鑽。可他哪裡跑得過我——在現代練格鬥時，折返跑和爆發力都是基礎訓練，就這窄巷子，他跑不出三步就得被我追上。
果然，沒追兩步，我一個飛撲就把他按在了地上。瘦高個掙紮著要喊，狗蛋趕緊撲上來捂住他的嘴。我反手將他的胳膊擰到背後，膝蓋頂住他的後腰，厲聲問道：“說！你是不是黑風寨的人？”
瘦高個身子一僵，嘴裡嗚嗚啦啦地不知道說什麼。我鬆開手，讓他能說話，但胳膊依舊擰得緊緊的：“老實交代，你跟黑風寨啥關係？這陣子布莊、糧鋪門口丟的錢袋，是不是都是你乾的？”
瘦高個喘著粗氣，臉貼在泥地上，聲音發顫：“大……大老爺饒命！小的就是個混飯吃的扒手，跟黑風寨沒關係啊！”
“沒關係？”我冷笑一聲，伸手從他懷裡摸出個油布包，打開一看，裡麵除了剛偷的碎銀子，還有幾塊刻著黑風圖案的令牌。我把令牌扔在他麵前：“這玩意兒是啥？你要是跟黑風寨沒關係，身上揣著他們的令牌乾啥？”
瘦高個看到令牌，臉瞬間白了，哆哆嗦嗦地說：“這……這是小的上個月在城外破廟裡撿的，想著能嚇唬嚇唬同行，就一直揣著……”
“撿的？”我顯然不信，手上又加了點勁，“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跟黑風寨啥關係？要是不說實話，我就把你扭送執法堂，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執法堂的手段，丐幫弟子沒人不怕。聽說前些年有個弟子背叛丐幫，被執法堂抓住後，打斷了雙腿，扔去喂狗了。瘦高個一聽“執法堂”三個字，立馬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喊道：“我說！我說！小的確實跟黑風寨有點關係，但隻是幫他們傳個信，彆的啥也沒乾啊！”
我心裡一動，趕緊追問：“傳信？傳什麼信？他們讓你傳啥信給誰？”
“就是……就是幫他們給城裡的糧鋪、布莊送信，讓那些掌櫃的每月交‘保護費’，要是不交，就等著鋪子被砸。”瘦高個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交代，“小的每月能從黑風寨拿五兩銀子，其他的啥也不知道，真的！”
五兩銀子？這可不是小數目。咱們這些汙衣袋弟子，就算運氣好，一個月也就能乞討到兩三兩銀子，還得交三成幫費。這瘦高個隻是傳個信，就能拿五兩，可見黑風寨從這些商鋪手裡榨取了多少油水。
我又問了幾句，瘦高個說的都差不多，看樣子不像是撒謊。我跟狗蛋對視一眼，決定先把他帶回南舵，交給趙老栓舵主發落。畢竟這事兒牽扯到黑風寨，不是我一個剛進情報堂的弟子能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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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瘦高個綁好，我讓狗蛋看著他，自己則先去布莊跟那兩個商人道歉。那兩個商人剛開始還挺生氣，後來聽說我們是丐幫弟子，專門抓扒手，立馬變了臉色，連連道謝，還塞給我一串銅錢。我推辭不過，隻好收下，心裡卻想著——這黑風寨不僅欺負丐幫弟子，連普通商人都不放過，真是該死！
回到南舵時，雨已經停了。趙老栓舵主正在院子裡劈柴，看到我們押著個陌生人回來，放下斧頭問道：“林越，這是咋回事？”
我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又把從瘦高個身上搜出的令牌和銅錢遞了過去。趙老栓拿起令牌看了看，眉頭皺得緊緊的：“這黑風寨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敢在城裡安插眼線，還敢勒索商鋪！”
他轉身走進屋裡，沒多久拿出一本賬本，遞給我說：“你看看這個。這是情報堂彙總的近三個月襄陽城內商鋪被勒索、失竊的記錄，你對比一下這小子說的，看看能不能找出啥規律。”
我接過賬本，翻開一看，裡麵密密麻麻記著各種信息：“三月初五，東市王記糧鋪被勒索白銀二十兩”“三月十二，西市李記布莊錢袋被盜，損失碎銀五兩”“三月十八，南市張記綢緞莊被砸，損失綢緞十餘匹”……
我一邊看，一邊對照瘦高個交代的送信對象和時間，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這些被勒索、失竊的商鋪，大多集中在城南和城西，而且時間間隔很有規律，差不多每隔七天就會有一家商鋪遭殃。更奇怪的是，這些商鋪都有一個共同點——要麼是做糧食生意的，要麼是做布匹生意的，而且都有往城外運輸貨物的記錄。
“舵主，你看！”我指著賬本上的記錄，“這些被盯上的商鋪，都有往外運貨的情況，而且運輸路線大多經過城外的黑風嶺。我懷疑，黑風寨不光在城裡勒索商鋪，還在城外搶劫這些商鋪的運輸隊伍！”
趙老栓湊過來看了看，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之前就有弟子彙報，說黑風嶺一帶常有商隊被搶，隻是一直沒抓到人。現在看來，這黑風寨是把城裡和城外的生意都壟斷了，一邊在城裡勒索保護費，一邊在城外搶劫貨物，真是算盤打得精！”
我又翻了幾頁賬本，忽然發現一個更重要的信息——這些被勒索的商鋪，每月交的保護費數額不等，但加起來足足有三百多兩銀子。而根據情報堂的記錄，黑風寨的人數大概在五十人左右，就算每人每月分五兩銀子，也用不了這麼多錢。那麼剩下的錢，都去哪兒了？
“舵主，這裡麵肯定有問題。”我指著賬本上的總數，“黑風寨就這麼點人，根本用不了這麼多銀子。我懷疑，他們背後有人撐腰，這些銀子說不定是用來孝敬上麵的人的！”
趙老栓眼神一凜：“你是說……朝廷裡有人跟黑風寨勾結？”
“很有可能。”我點了點頭，“之前我在整理流民情報的時候，就發現有幾個主和派的官員，跟城外的豪強來往密切。而黑風寨的人，據說就是從那些豪強的私兵裡分出來的。要是把這些線索串起來，說不定能挖出個大秘密。”
趙老栓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這事不小，得趕緊上報總部。你先把這個瘦高個關起來，嚴加看管，彆讓他跑了。我這就寫封信，派人送往襄陽總部，讓執法長老和情報堂長老定奪。”
我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關押瘦高個的事。剛把人關進水牢，就看到情報堂的弟子小六子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林越哥，不好了！剛才有人看到黑風寨的人在城外集合，好像要對今晚運糧去樊城的商隊下手！”
我心裡一緊，趕緊問道：“你確定？商隊什麼時候出發？走哪條路線？”
“確定！”小六子喘著粗氣，“是張記糧鋪的商隊，今晚三更出發，走的是黑風嶺那條老路。聽說這次運了足足五十石糧食，要是被黑風寨搶了，張記糧鋪就得倒閉了！”
五十石糧食？這可不是小數目。要是被黑風寨搶了，不僅張記糧鋪遭殃，城裡的糧食價格說不定還會上漲，到時候受苦的還是老百姓和咱們丐幫弟子。
我來不及多想，轉身就往趙老栓的屋裡跑。推開門，趙老栓正在寫信，看到我氣喘籲籲的樣子，問道：“咋了？出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