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剛從蒙古俘虜身上搜出的羊皮碎片,指節都泛了白。城樓上的風還帶著硝煙味,吹得燈籠晃來晃去,把周圍弟子的影子拉得老長。剛才審問那三個“殘兵”時,他們寧死不吐的模樣總在我腦子裡轉——這事兒絕沒那麼簡單,蒙古人撤退得太蹊蹺,就像故意留下尾巴讓我們抓。
“林長老,您蹲在這兒乾啥?曹將軍在傳功堂等著商量後續防禦呢。”王小二端著一碗熱湯走過來,碗沿還冒著熱氣,“剛從夥房端的,您喝口暖暖身子,這都快後半夜了。”
我接過湯碗,暖意順著指尖傳到心裡,才覺得緊繃的神經鬆了點。“沒什麼,就是琢磨那幾個蒙古兵的話。”我扒拉著碗裡的野菜,“他們說主力去了四川,可陳默派去四川的探子還沒回信,萬一這是調虎離山計呢?”
王小二撓了撓頭:“調虎離山?那他們想乾啥?襄陽城剛打退他們,難道還敢回來?”
我沒說話,把懷裡的羊皮碎片掏出來。碎片上隻有幾個模糊的蒙古符號,之前用青銅丐缽試過,隻能辨認出“糧草”“三日”“彙合”這幾個詞。可就是這幾個詞,越想越不對勁——蒙古人撤退時帶走了大部分糧草,怎麼還會在三天後彙合?彙合地點又在哪?
“走,跟我去傳功堂,曹將軍那邊可能也有新消息。”我把湯碗遞給王小二,抓起放在一旁的短刀就往樓下走。剛到樓梯口,就看見陳默急匆匆地跑過來,臉上還沾著塵土,像是剛從城外回來。
“林長老!出事了!”陳默抓住我的胳膊,聲音都在發顫,“我派去四川的兩個探子,一個被蒙古人殺了,另一個重傷逃回來,說四川那邊根本沒見到蒙古主力,倒是發現了不少咱們丐幫的暗號——像是有人在給蒙古人指路!”
我心裡“咯噔”一下,手裡的短刀差點掉在地上。“丐幫暗號?你確定?”
“確定!那探子是情報堂的老人了,絕不會認錯咱們的聯絡暗號。”陳默從懷裡掏出一塊布條,上麵繡著個小小的“丐”字,邊緣還沾著血,“這是從死者身上找到的,暗號是‘安全通道’,可那地方根本就是蒙古人的埋伏圈!”
我捏著那塊布條,指腹能摸到粗糙的針腳。丐幫的暗號隻有各分舵核心弟子才知道,外人根本不可能模仿得這麼像。難道……幫裡有內鬼?
“走,去傳功堂,這事得跟曹將軍和周長老說清楚。”我把布條揣進懷裡,腳步都快了幾分。傳功堂裡燈火通明,曹友聞正趴在桌子上看地圖,周滄坐在一旁擦著大刀,刀刃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林長老來了?快坐,正說要派人去叫你呢。”曹友聞抬頭看見我,趕緊把地圖往旁邊挪了挪,“剛收到臨安的回信,主和派還是不同意派兵支援四川,說什麼‘蒙古已退,無需勞民傷財’,氣得我差點把信撕了!”
我沒心思管朝廷的破事,把陳默的話和那塊布條擺到桌子上:“曹將軍,周長老,現在不是氣朝廷的時候。四川沒蒙古主力,倒是有內鬼用咱們的暗號給蒙古人指路——這說明蒙古人真正的目標,可能還是襄陽!”
周滄“啪”地把大刀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晃了晃:“內鬼?哪個狗東西敢通蒙古人?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曹友聞也皺起眉頭,拿起那塊布條翻來覆去地看:“這暗號確實是丐幫的沒錯,而且還是隻有舵主以上才能用的高級暗號。林長老,你覺得會是誰?會不會是之前淨衣派的殘餘?”
我想起之前柳長風叛亂時,確實有不少淨衣派弟子沒被清算,隻是被派去了外圍分舵。可他們手裡怎麼會有高級暗號?除非……有更高層級的人在幫他們。
“陳默,你立刻去查最近三個月所有使用過‘安全通道’暗號的人,尤其是和四川、襄陽外圍有關的。”我看向陳默,“另外,把那三個蒙古俘虜提過來,我要親自再審一遍——他們肯定還有沒說的。”
陳默點頭應下,轉身就往外跑。周滄摸了摸下巴:“再審?之前都用了刑,他們還是不吐,要不乾脆……”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行。”我搖了搖頭,“他們是關鍵,要是殺了,就再也找不到內鬼的線索了。這次換個法子,不用刑,咱們跟他們聊點彆的。”
沒一會兒,兩個弟子就把那三個蒙古兵押了進來。他們被關了大半天,臉上滿是疲憊,可眼神裡還是透著倔強。我讓弟子給他們鬆了綁,又端來三碗熱湯放在他們麵前。
“喝吧,這湯裡沒毒。”我坐在他們對麵,指了指湯碗,“咱們聊聊彆的,不用緊張。你們是哪個部落的?家裡還有親人嗎?”
三個蒙古兵互相看了看,沒人動那碗湯。其中那個瘦高個,就是之前想跳城牆的,冷冷地看著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彆想套話!”
“我沒想套話,就是覺得你們可憐。”我拿起一塊餅遞過去,“你們出來打仗,不就是為了讓家裡人能吃飽飯嗎?可你們大汗為了打南宋,讓多少人沒了家?去年蒙古草原鬨旱災,你們的親人說不定還在挨餓,你們卻在這兒幫他打江山——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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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個的眼神動了動,沒說話,可旁邊那個矮胖的蒙古兵,喉結明顯滾了滾,看向湯碗的眼神多了幾分渴望。我看在眼裡,繼續說:“我知道你們有紀律,不能說軍事機密。可你們想想,要是咱們能停手,你們就能回家跟親人團聚,不用再打仗,不用再死人——這不比在這兒送死強?”
矮胖的蒙古兵終於忍不住,端起湯碗大口喝了起來,燙得他直咧嘴。瘦高個想攔,卻被我按住了手:“讓他喝,餓了這麼久,再餓下去就沒命了。你們要是願意說點‘無關緊要’的事,比如你們撤退時,誰負責帶的路,誰給你們傳的命令,我就放你們走——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再也不用打仗。”
瘦高個盯著我看了半天,像是在判斷我是不是在騙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我們撤退時,是跟著一個穿丐幫衣服的人走的,他說知道一條小路能避開你們的巡邏隊。至於命令……是一個叫‘黑鴉’的人傳的,說讓我們故意被抓,把‘主力去四川’的消息傳出去。”
“穿丐幫衣服的人?‘黑鴉’?”我心裡一緊,趕緊追問,“那個穿丐幫衣服的人長什麼樣?有沒有什麼特征?‘黑鴉’又是誰?”
瘦高個搖了搖頭:“那人戴著鬥笠,看不清臉,說話聲音有點啞。‘黑鴉’我們也沒見過,隻知道是負責聯絡的,每次傳命令都用暗號,從不出麵。”
旁邊的矮胖蒙古兵也補充道:“我們還聽說,‘黑鴉’在你們丐幫裡有不少人,這次撤退就是為了讓內鬼趁機在襄陽城裡搞事,等你們亂了,他們再回來攻城。”
我和曹友聞、周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原來蒙古人撤退不是因為打不過,而是為了讓內鬼在城裡作亂,裡應外合拿下襄陽!
“你們知道內鬼要搞什麼事嗎?比如什麼時候動手,目標是誰?”我往前湊了湊,心裡的著急越來越重。
瘦高個歎了口氣:“具體的不知道,隻聽‘黑鴉’說,三天後會有‘大動作’,讓我們在被抓後儘量拖延時間,彆讓你們太早發現。”
三天後!正好和羊皮碎片上的“三日”對上了!我趕緊站起來:“陳默呢?讓他立刻把所有弟子調回來,加強城防,尤其是糧倉和傳功堂——內鬼肯定想從這兩個地方下手!”
周滄也站了起來,抓起大刀就往外走:“我去巡城,要是發現可疑的人,先抓起來再說!”
曹友聞則拿起筆,快速寫了幾道命令:“我讓人通知宋軍,加強各個城門的守衛,沒有我的令牌,任何人都不能出城!”
傳功堂裡一下子忙了起來,弟子們來來往往地傳遞消息,燈籠的光晃得人眼睛發花。我蹲在地上,看著那三個蒙古兵,突然想起什麼:“你們剛才說,那個穿丐幫衣服的人說話聲音有點啞——你們還記得他有沒有彆的特征?比如走路的姿勢,或者身上有沒有特彆的味道?”
矮胖蒙古兵想了想:“味道……好像有股草藥味,不是普通的草藥,有點像……像治傷的金瘡藥。還有,他走路的時候,左腿好像有點瘸,不仔細看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