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內,朱棣將一份奏折重重摔在禦案上,驚得侍立的太監們渾身一顫。
又是奴兒乾!這些蠻夷,拿了朕的賞賜,轉頭就跟蒙古人眉來眼去!皇帝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意。
兵部尚書金忠躬身道:陛下息怒。奴兒乾地處偏遠,各部首領先前雖接受招撫,但畢竟...
畢竟什麼?朱棣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朕看他們是首鼠兩端!去年賞賜的綢緞茶葉,轉眼就出現在蒙古人的營地裡。這就是他們的歸順?
戶部尚書夏原吉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陛下,若要出兵征討,糧草輜重需從長計議。遼東都司庫存僅夠本地駐軍半年之用,若從關內調運,沿途損耗恐達三成以上。
誰說要出兵了?朱棣銳利的目光掃過眾臣,朕是要派人去好好看看,這些蠻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金忠麵露難色:陛下,此去奴兒乾路途遙遠,環境惡劣,沿途要經過無人荒野,還要渡過數條大河。尋常官員怕是...
那就找個不尋常的!朱棣站起身來,在禦案前踱步,玄色龍袍的下擺掃過金磚地麵,你們誰願意去?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大臣們個個低頭垂目,無人應答。有人悄悄往後挪了半步,有人不自覺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還有人將目光投向殿頂的藻井,仿佛要在那繁複的彩繪中找到答案。
這時,一直沉默地侍立在側的鄭和緩步上前,躬身道:陛下,奴婢倒有個人選。
司禮監隨堂太監亦失哈。此人沉穩乾練,通曉邊務,早年在北地行走過。更難得的是心思縝密,善於觀察,遇事能當機立斷。
朱棣挑眉,指節在禦案上輕輕敲擊:亦失哈?就是那個打開金川門的?
正是。鄭和點頭,聲音平穩有力,奴婢觀察他多年,此人在司禮監處理文書從無疏漏,對邊務見解獨到。前些日子遼東送來關於女真各部的奏報,就是他最先發現其中矛盾之處。
不可!金忠突然出聲反對,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陛下,此事關係重大,豈可交由宦官?況且那亦失哈原是建文舊人,若是心懷二意...
夏原吉也連忙附和:金尚書所言極是。出使外藩向來是文臣之責,若派宦官前往,恐失國體。臣以為,當擇一德高望重之文臣前往。
朱棣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般掃過眾臣:既然諸位愛卿都覺得宦官不妥,那你們誰願意去?金忠,你是兵部尚書,統轄邊務,對奴兒乾情況最是熟悉,你可願往?
金忠頓時語塞,支吾道:這個...臣年事已高,腿腳不便,恐怕難以勝任如此長途跋涉...
夏原吉,朱棣又轉向戶部尚書,嘴角帶著譏誚的笑意,你素來精於算計,此事關係錢糧調配,你去最合適。正好可以親眼看看邊鎮糧餉的使用情況。
夏原吉慌忙躬身,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陛下,戶部正值清點秋糧之時,各府州縣的錢糧都要核對,臣實在分身乏術...
朱棣猛地一拍禦案,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既然你們都不願去,又在這裡指手畫腳!朕告訴你們,今日誰再反對派亦失哈出使,就自己收拾行裝去奴兒乾!
殿內頓時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眾臣麵麵相覷,無人再敢出聲。
朱棣環視群臣,聲音冰冷如鐵:既然無人敢去,那就按朕的意思辦。傳亦失哈。
待大臣們灰頭土臉地退出後,朱棣對鄭和說:這些文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平日裡滿口仁義道德,真要他們為國分憂時,一個個都成了縮頭烏龜。
鄭和躬身道:陛下聖明。亦失哈確是合適人選,奴婢願以性命擔保。
片刻後,亦失哈快步走進暖閣,在距離禦案十步處停下,恭敬地行大禮:奴婢參見皇爺。
朱棣直截了當:朕要派人去奴兒乾,路途艱險,蠻夷難測,你可敢去?
亦失哈神色不變,聲音平穩有力:皇爺差遣,奴婢萬死不辭。
朱棣走到輿圖前,手指點在圖上一處,你來看看。奴兒乾諸部,表麵歸順,暗地裡卻與蒙古殘部勾結。去年賞賜的物資,轉頭就出現在蒙古人手裡。朕要你去查清楚,到底哪些部落真心歸附,哪些首鼠兩端。
亦失哈趨步上前,仔細查看輿圖,手指輕輕劃過標注著各部名稱的區域:奴婢明白。海西女真、建州女真、野人女真...這些部落之間本就矛盾重重,正好可以加以利用。不知皇爺要奴婢以何名義出使?
明麵上,你是去特林修建永寧寺,宣揚國威,賞賜各部。朱棣目光銳利如刀,暗地裡,你要給朕查清楚三件事:第一,各部真實動向,特彆是他們與蒙古人的往來;第二,遼東駐軍狀況,看看那些邊將是否儘忠職守;第三...
他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帶著寒意:有沒有建文餘孽在那裡興風作浪!
亦失哈心頭一震,但麵上依然平靜無波:奴婢領旨。修建永寧寺是個好由頭,可以正大光明地召集各部首領,觀察他們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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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滿意地點頭:你打算如何著手?
亦失哈略一思索,條理清晰地回答:奴婢以為,當分三步走。首先以修建永寧寺為由,廣邀各部首領前來。賞賜要分等級,歸順的厚賞,搖擺不定的適當賞賜,心懷異誌的則要敲打。其次,借巡視寺址之名,實地考察各部落的實際情況。最後...
他看向朱棣,聲音放輕:需要派人暗中查訪,看看有沒有南邊來的人在暗中活動。
很好。朱棣讚許地點頭,你還需要什麼?
亦失哈沉吟道:此事關係重大,奴婢需要一位得力助手,既要勇武過人,又要懂得察言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