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寒風卷著碎雪,打在乾清宮的窗欞上沙沙作響。朱棣負手立在窗前,望著窗外一株在風雪中搖曳的老梅,突然開口:紀綱近來在忙什麼?
侍立在側的亦失哈微微躬身:回皇上,紀指揮使近日在查辦一樁私鹽案,據說牽扯到幾個藩王府上。
私鹽案?朱棣輕笑一聲,轉過身來,朕怎麼聽說,他上個月剛在城南置了處五進的大宅子?就憑他那點俸祿?
亦失哈垂首不語,心中卻是一凜。皇上這是要對錦衣衛動手了。
東廠初立,總要辦幾件漂亮差事。朱棣踱到禦案前,手指輕輕敲著桌麵,紀綱這些年,手伸得有些長了。
亦失哈立即跪倒在地: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朱棣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記住,要穩妥。
從乾清宮出來,亦失哈徑直回了東廠。範宏正在衙署內訓斥幾個辦事不力的番子,見他回來,立即迎了上來。
頭兒,皇上召見所為何事?
亦失哈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走進簽押房,關好門窗,這才低聲道:皇上要我們查紀綱。
範宏倒吸一口涼氣:錦衣衛指揮使?這...
怎麼?怕了?亦失哈淡淡地問。
不是怕,範宏搓著手,隻是紀綱那廝狡猾得很,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恐怕不好查。
亦失哈走到窗前,望著對麵錦衣衛衙署飄揚的旗幟:正因如此,皇上才要我們查。記住,此事要暗中進行,絕不能打草驚蛇。
當夜,東廠最精銳的探子就被派了出去。他們扮成更夫、小販、乞丐,悄無聲息地潛入紀綱常去的幾個地方。
三日後,第一份密報送了回來。
頭兒,查到了。一個扮作綢緞商人的探子回報,紀綱上個月確實在城南買了處宅子,房契上寫的是他小舅子的名字。但這還不是最蹊蹺的...
說下去。亦失哈正在翻閱卷宗,頭也不抬。
那宅子裡養著十二個歌姬,都是從江南買來的。但其中有一個,據說是漢王府上送來的。
亦失哈手中的筆微微一頓:漢王?
是。那女子名叫柳如是,原本是漢王府上的舞姬。
亦失哈放下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紀綱與漢王有來往,這倒是個意外的發現。
繼續查,但要更加小心。亦失哈叮囑道,紀綱不是林碩,他的反偵察能力很強。
接下來的調查果然遇到了困難。紀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開始深居簡出,就連日常公務也大多交由副手處理。
頭兒,紀綱這幾天都不出門了。範宏有些焦急,咱們的人根本接近不了他。
亦失哈卻不急不躁:那就從他身邊的人下手。記住,真正能扳倒一個大員的,往往都是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
這個突破口很快就被找到了。一個安插在紀綱府上的眼線傳來消息:紀綱的管家最近在暗中變賣一些古玩字畫,而且價格低得可疑。
查這些古玩的來曆。亦失哈下令。
調查結果令人震驚:這些字畫大多是在查抄犯官家產時被紀綱私吞的,其中甚至有幾件是宮中的禦用品。
好個紀綱,連宮裡的東西都敢貪。範宏興奮地說,頭兒,這下證據確鑿了。
還不夠。亦失哈搖頭,這些頂多讓他丟官,還要不了他的命。
他沉思片刻,突然問道:紀綱最近和哪些官員來往密切?
主要是兵部的幾個主事,還有五軍都督府的幾個都督。
查查這些人。亦失哈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特彆是他們之間的銀錢往來。
這一次的調查更加隱秘。東廠的探子們通過各種渠道,從錢莊、當鋪、甚至青樓楚館收集信息。漸漸地,一張龐大的關係網浮出水麵。
頭兒,您看這個。範宏將一疊票據放在亦失哈麵前,這是從通寶錢莊查到的,紀綱通過幾個白手套,向兵部武選司的主事行賄,買賣軍官職位。
亦失哈仔細翻閱著票據,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一個千戶的職位賣五千兩,好大的手筆。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