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慘慘。
血汙腥臭,充斥繡樓每個角落。
陸川再次踏入這片死亡禁區,幾乎在他踏入正廳的瞬間,異變發生。
“嗚!!!”
“嗷吼!!!”
無數鬼影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
這些年慘死在繡樓的蘇家奴仆、丫鬟、妾室……
此刻,如同屍潮張牙舞爪撲向這個不速之客,試圖將他撕碎吞噬!
然而。
麵對足以讓人頭皮發麻的畫麵,陸川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防禦姿態。
隻是停下腳步,抬起頭,目光穿透樓板,直視著幽深的二樓。
聲音平靜卻有一種穿透力,蓋過所有冤魂的嘶嚎。
“蘇繡兒,我是來找你談判的。”
話音落下,鬼潮仿佛撞上一堵無形牆壁。
在距離陸川身體不足半米處,戛然而止,即便發出更加焦躁和不甘的嚎叫,卻無法再前進分毫!
短暫沉默後。
一個帶著厭煩的少女聲音,從二樓幽幽傳來。
“滾,我不想見你。”
陸川聞言,非但不怒,反而輕笑出聲。
“哦?不想見我?”
“難道你連複仇蘇家人……也不想了嗎?”
“我想!”
二樓的聲音瞬間變尖,充滿了刻骨恨意。
“我無時無刻不想把他們撕成碎片,但是……我不要你的幫助!”
“你滾!”
陸川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卻字字誅心。
“不要我幫助?”
“就憑你現在連繡樓都邁不出去的樣子?”
“即便出去,也隻能發揮出一丟丟力量的能耐?”
“你怎麼報仇?靠做夢嗎?”
“你!”
二樓某人似乎真的生氣了!
轟!
整個繡樓溫度降至冰點。
濃鬱的陰煞之氣如同井噴狂湧而出。
一道身影在黑氣中緩緩凝聚,顯現。
依舊是那身如血的華麗嫁衣,依舊是那張蒼白到毫無血色,卻美得驚心動魄的少女麵容。
但此刻。
這張臉上再無半分的哀婉或狡黠。
隻剩下滔天的怨毒和近乎實質的殺意!
蘇繡兒懸在半空,長發無風狂舞,猩紅蓋頭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一雙完全被漆黑占據,唯有瞳孔閃爍兩點猩紅的眸子!
鬼新娘形態全開!
恐怖的b級boss威壓,如海嘯碾壓下來!
d級怨靈們嚇得瑟瑟發抖,蜷縮成一團!
怎料。
麵對這足以讓衛嶽、周晨龍都嚴陣以待的氣勢,陸川身體依舊站得筆直。
他磅礴的精神力場如同屏障,將一切負麵能量衝擊隔絕在外。
“省省吧。”
陸川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也殺不了我。”
“至少現在不會,小丫頭。”
轟隆!
仿佛被戳中了痛處,蘇繡兒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嚎叫!
她忽然揮手,一股衝擊波向四周炸開!
血煞衝擊!
桌椅、梁柱、屏風瞬間被撕成碎片!
木屑布帛如同暴雨席卷!
陸川站在原地。
任由那些碎屑打在精神壁壘上,發出劈啪聲。
看著對方這像是被搶了玩具後,撒潑打滾般的樣子,陸川無奈搖了搖頭,苦笑道。
“你還真是……裝都不裝了啊。”
“之前和我虛與委蛇的時候,還裝出一副深謀遠慮、怨氣深沉的大人模樣。”
“現在,被我戳穿其實是個沒長大、隻會發脾氣的小孩子,就和哈士奇一樣開始拆家了?”
下一秒……
“哼!!!!”
“如何呢?又能怎?”
蘇繡兒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冰冷,變成了稚嫩童聲,甚至帶著一絲哭腔。
“我累了,我不想再裝了!”
“沒錯,我就是個小孩子!”
“我才十一歲,怎麼樣?!你滿意了嗎?!”
“十一歲?”
陸川微微一怔,迅速算起來。
蘇繡兒死於十年前,如果按照懷胎十月來算,她腹中的孩子確實是十一歲。
“還有!”
蘇繡兒……
或者說,這個無名的小女孩,聲音充滿了委屈,眼淚如同黑色珍珠從臉頰滑落。
啪嗒,啪嗒。
“我不叫蘇繡兒!蘇繡兒是我娘的名字!”
“我……我沒有名字!我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孤兒!”
“是沒人要的孤魂野鬼!”
這一刻。
陸川感受到了她靈魂深處湧出的孤獨。
他沉默了。
是啊,她隻是一個在娘胎裡感知世界、尚未出生就遭遇世間最殘酷對待的孩子。
眼睜睜看著父親被燒死。
母親被打斷手腳,灌下啞藥。
自己更是被爺爺奶奶用棍棒毆打,活活墮胎……
那種恐懼和絕望,足以摧毀任何人。
更可怕的是。
她死後化作怨靈,被困在這座吃人的繡樓裡。
周圍是無數充滿怨恨的亡魂,那些亡魂不會疼愛關心她,反而因為她身負蘇家血脈……
而欺淩,排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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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任何依靠,沒有任何溫暖。
隻能強迫自己變得強大、變得凶狠。
模仿著記憶中母親可能的樣子,才能在這鬼蜮中掙紮求生,才能守住心中那一點複仇的執念。
她的囂張……
她的算計……
她的殘忍……
或許都隻是這個十一歲小女孩。
為了保護自己,而披上的一層一戳就破的脆弱外殼。
“唉。”
看著眼前這個因為被揭穿偽裝,而崩潰哭泣的小女孩,陸川再次歎氣。
在這充滿怨氣、邪惡和背叛的環境下長大。
她竟然還能保持著一絲近乎本能的赤子之心。
複仇的目標,也始終是蘇家的作惡者和幫凶,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他回想起青囊透露的信息,試探性開口。
“蘇繡兒……”
“我說了!我不叫蘇繡兒!”
小女孩像是一隻哈氣的小貓咪,立刻打斷,眼中黑色淚水流得更凶了。
“那是我娘的名字!我沒有名字!”
陸川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忽然笑了笑,語氣變得溫和起來。
“好,咱們不叫那個名字。”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總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小女孩愣住了。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確實沒有一個可以被稱為名字的東西。
她生前未有名字,死後更無人問津。
一股巨大的茫然和失落湧上心頭,周身怨氣都隨之黯淡了一些。
感受到她情緒的起伏和那份深藏的渴望。
陸川心中一動,用一種商量的口吻說道。
“這樣吧,你總是穿著這身紅嫁衣,也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
“我就暫時叫你紅衣,怎麼樣?”
“紅色本來就象征喜慶,大凶隻是它的附加意義。”
小女孩身體顫抖了一下,低著頭,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嘟囔道。
“誰,誰要你起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