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蓉,我下午包了薺菜餛飩,用雞湯給你下了幾隻,點了麻油,快嘗嘗,可鮮了。”
範翠花是六年前逃難投奔蔣家的。當時她瘦得皮包骨,脖子上頂著個大腦袋,看著像隨時會掉下來似地。
白玉蓉花重金請洋太夫上門給她看病,還找了老中醫給她調理身體。
養了三年,範翠花變得白白胖胖,嫁給蔣老二次年生下兒子,如今肚子裡又揣了一個,更顯豐滿。整個人看著和婆婆越來越像,慈眉善目,一團和氣。
可就是這人,上輩子舉報資本家大小姐藏起來的外文書籍,成功把救命恩人送去勞改。這功勞為她換了份菜場的工作。
當白玉蓉勞改回來後發現,土地房產證上,白宅已改姓蔣。她和兒子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雞湯很香,餛飩圓潤飽滿,上麵還撒著蔥花。
卻勾不起一點食欲,“我不餓。”
要是當初救條狗,就算不會做餛飩,也不會背刺吧。
範翠花在蔣家處於食物鏈底端,平時像個透明人似的。
要是放在往常,白玉蓉這樣說,自卑的她肯定立即離開。
可今天,卻粘在了凳子上,使勁搓著圍裙,“大嫂,你……”
“叫我白小姐。”
“白,白小姐,書房和琴房給大哥和陳醫生住吧。”範翠花低著頭,像在背書,“你這樣給大哥甩臉子,會讓他下不來台。該讓他看到你的好,這樣才能處出感情來。”
“噗嗤!”白玉蓉終是沒忍住,笑出聲來。“他們讓你來當說客,難道沒告訴你,蔣景明要娶的人是陳大娟?”
範翠花像屁股被針紮了般,終於從凳子上跳起來。
她怎麼知道的?
婆婆不是說這事要瞞著麼?
她的表情讓白玉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蔣家人都知道這事,隻瞞著自己。
想和上一世一樣,等最後一刻真相大白時,她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再引導出“圓房”的解決方案。這樣蔣景明即能坐享齊人之福,白家的一切也順理成章被他們收入囊中!
白玉蓉緩緩合上英文版《傲慢與偏見》。
她不喜歡這本小說,以前是接受不了某些角色的價值觀,後來是因為它把自己送去勞改。
可此刻,忽然發現,外國人的愛情故事,竟然和夏國的婚姻觀不謀而合:結親要門當戶對!
伊麗莎白和達西,如果一個富裕,一個貧窮,還會幸福美滿地生活下去嗎?
不能!
至少自己這個資本家大小姐和逃難來滬的蔣家長子,就是最鮮明的對照組。
“你可以離開了。”她聲音冷如冰。
良好的教養讓她說不出更過分的話,隻能散發出渾身的氣勢。
範翠花是打前站的小卒,探完她的口風,他們才會正式出招。
果然,範翠花離開半小時後,“砰砰砰!”門被砸響。
蔣景晨罵罵咧咧:“開門!你怎麼如此自私!一個人占了三個房間,要大哥和陳醫生睡馬路嗎!”
理直氣壯的樣子,儼然把這當成了蔣家。
“少胡說!你大嫂拿咱們當自家人,哪裡自私了!小心讓你爸聽到動家法!”蔣母一如既往譴責自己女兒,做足了偏心兒媳婦的樣子。
多年經驗告訴她,白臉紅臉一起上,兒媳婦絕翻不出蔣家手掌心!
蔣母貼到門縫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些討好,“玉蓉啊,媽一直把你當親閨女。從來舍不得讓你受半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