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遙的酒量很好,但那幾瓶烈酒的後勁實在凶猛。
一路上車窗開著,夜風猛烈地灌進來,吹得她發絲飛舞,也吹散了不少醉意,但頭痛卻愈發清晰尖銳,像有根錐子在不停地鑿。
回到顧承嶼那棟冷清得過分的大宅,她甩掉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直接衝進客房。
酒精和憤怒給了她一種不管不顧的力氣。
她拉開衣櫃,將自己那些才放進來沒多久的衣服,連同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腦地塞進行李箱裡。動作間帶著一股泄憤般的決絕。
薯條似乎感受到她不同尋常的情緒,不安地跟在她腳邊轉悠,發出嗚嗚的聲音。
沈知遙沒理會它,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發出刺耳的聲響。
然後,她拖著箱子出去,將它立在玄關最顯眼的位置,像一麵宣戰的旗幟。
做完這一切,她走到客廳,在那張冰冷的真皮沙發上坐下,背脊挺得筆直,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
牆上的歐式掛鐘,指針一格一格地緩慢移動。
滴答。滴答。
每一聲都敲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窗外夜色濃重,客廳裡隻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將她孤零零的身影投在光潔的地板上。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煎熬。
酒精帶來的衝動逐漸褪去,隻剩下冰冷的決心和一種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失落。
她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腦子裡反複演練著等他回來要說的話,如何質問他,如何宣告她的離開。
直到時針指向十點。
門外終於傳來了引擎熄滅的聲音,然後是電子門鎖開鎖的聲音。
玄關的門被推開。
顧承嶼走了進來。
他身上還帶著夜晚的涼意和陌生的香水味。
他似乎有些疲憊,一邊鬆著領帶,一邊習慣性地彎腰想去換鞋——
動作卻猛地頓住。
他的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立在玄關正中央的那個醒目的行李箱,然後是端坐在昏暗燈光下麵色冰冷的沈知遙。
客廳裡沒有開主燈,隻有角落落地燈散發的昏黃光暈,將她籠罩其中,明明滅滅,看不清具體表情,卻能感受到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冷意和對峙的姿態。
顧承嶼鬆領帶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直起身,目光從行李箱緩緩移到沈知遙臉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掛鐘單調的滴答聲。
他沒有立刻開口詢問,隻是就那樣站在玄關與客廳的交界處,沉默地看著她,周身那股略顯鬆弛的氣息迅速收斂,重新變回那個冷靜深沉、難以捉摸的顧承嶼。
仿佛一場無聲的較量,在目光相接的瞬間,已然開始。
他在等。
等她先開口。
玄關與客廳交界處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沈知遙冰冷的話語打破。
她看著他,心臟就像是被泡在檸檬汁裡,又酸又澀。
腦子裡不受控製地想象著他和那個女子共進晚餐的畫麵,想象著對方或許如何含笑挽留,而他……
這股想象帶來的尖銳刺痛,最終化作她唇邊一抹帶著點自嘲的冷笑,和一句淬了冰的話:
“我要回我自己家。”
她一字一頓,清晰無比,目光毫不避諱地迎上他深邃的審視。
“我就不打擾顧總的私人生活了。”她繼續說著,語氣裡的諷刺幾乎要滿溢出來,視線意有所指地掃過他剛剛脫下的外套,“怕顧總想帶人回家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