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嶼那句帶著疲憊和自嘲的反問,精準地推翻了沈知遙一直以來用尖刺和逃避築起的防禦。
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酒氣和一種近乎凝滯的沉默。
沈知遙看著他。看著這個在外人麵前永遠冷靜自持、運籌帷幄的男人,此刻在她麵前,卸下了所有冷硬偽裝,流露出了脆弱的姿態。
她一直都知道。
知道自己的反複無常,自己的口是心非,自己那些傷人的話語和推開他的動作,一次次地落在他身上。
她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心裡有他。從很久以前開始,或許從更早的時候,那個位置就一直是他,從未改變過。
隻是她不敢承認,不敢靠近,害怕失去,害怕無法承受那份沉重而專注的感情,所以隻能像隻愚蠢的鴕鳥,一次次地把頭埋進沙子裡,以為看不見,就能當不存在。
酒精模糊了界限,也壯大了膽子。
她忽然伸出手,不是推開他,而是輕輕地、帶著一絲顫抖的試探,覆上了他放在膝上的手背。
顧承嶼的身體僵了一下,目光倏地抬起,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沈知遙沒有避開他的視線。醉意讓她的眼神有些迷蒙,卻異常認真。她微微吸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敲打在寂靜的空氣裡,每一個字都像是耗費了巨大的勇氣:
“顧承嶼。”
她叫他的名字,不再是連名帶姓帶著怒氣,而是非常柔軟的語調。
“謝謝你,”她頓了頓,指尖在他手背上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謝謝你一直愛著我。”
這句話像是一道暖流,瞬間衝垮了顧承嶼心頭的冰層,讓他瞳孔驟縮,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然而,還沒等他消化這巨大的衝擊,沈知遙接下來的話,又像是一盆冷水,夾雜著冰碴,緩緩澆下。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聲音裡帶著濃得化不開的無奈和認命般的悲哀:
“但是,對不起。”
“我現在,真的還給不了你想要的那個名分。”
她認命。認命自己無法輕易交付全部的信任,認命自己無法坦然接受那份過於灼熱的感情,認命自己即使心裡有他,也隻能像個膽小鬼一樣,反複地推開他,傷害他。
因為她害怕。害怕一旦徹底擁有,就會麵臨無法承受的失去。害怕自己不夠好,配不上他那樣毫無保留的愛。害怕那些看不見的未來和無法掌控的變數。
所以,她隻能停在這裡。進退維穀。
顧承嶼看著她低垂的頭頂,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聽著她帶著哭腔的、近乎殘忍的坦白。
心底那剛剛升起的、巨大的狂喜和希望,被她後麵那句話狠狠擊碎,隻剩下鈍痛和深深的無力感。
原來,即使他步步緊逼,即使她心中有他,他們之間,依然橫亙著一條他難以跨越的鴻溝。
他反手,用力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指,握得很緊,仿佛一鬆開她就會消失。
他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沈知遙以為他會憤怒地甩開她的手,或者說出更傷人的話。
最終,他隻是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帶著無儘的疲憊和認命般的妥協。
他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動作帶著珍重和縱容。
“知道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異常平靜。
“我不逼你。”
“這個名分,”他看著她,目光深沉如海,裡麵翻湧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我先存著。”
“等你什麼時候想給了,再說。”
喜歡佛珠纏心請大家收藏:()佛珠纏心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