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咖啡館出來時，傍晚的風帶著些微涼意。林曉棠捧著那罐桂花茶走在右側，沈硯舟跟在旁邊，兩人並肩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話題從遊戲裡的新賽季，聊到老書店老板最近新收的舊書，沒有刻意找話的尷尬，隻有像晚風般自然的鬆弛。
路過街角的花店時，沈硯舟忽然停住腳，指著櫥窗裡的小雛菊：“你裙子上的花紋，和這個很像。”林曉棠低頭看了看裙擺，忍不住笑了：“隨便買的，沒想到你還注意到了。”沈硯舟耳尖微微泛紅，沒再多說，隻是腳步慢了些，陪著她多看了兩眼花。
走到公交站台附近，林曉棠看了眼時間：“我差不多該回去了，今天謝謝你的桂花茶。”沈硯舟點點頭，目光落在她手裡的罐子上：“喜歡就好，喝完了下次再幫你帶。”兩人簡單道彆，林曉棠轉身走向路邊的打車點，沈硯舟也朝著相反方向的車流揚了揚手。
出租車先後停在兩人麵前，林曉棠報了小區名字，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腦子裡還回放著沈硯舟說起離婚時平靜的樣子，心裡那點心疼又悄悄冒了出來。
十幾分鐘後，司機師傅提醒“到了”，林曉棠付了錢下車，剛轉身，就看到不遠處另一輛出租車的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下來——是沈硯舟。
兩人四目相對，都愣了兩秒，隨即不約而同地笑了。“這麼巧？”林曉棠先開口，語氣裡滿是意外。沈硯舟走過來，指了指小區大門：“沒想到我們住在一個小區。”
晚風拂過，吹起林曉棠耳側的碎發，她看著沈硯舟眼底的笑意，忽然覺得這份巧合格外暖心。
兩人站在小區門口又聊了兩句，才各自走向不同的單元樓。林曉棠回頭看了一眼沈硯舟的背影，手裡的桂花茶罐似乎更暖了些——原來有些相遇，早就藏在日複一日的尋常裡，隻是需要一點巧合，才能把虛擬和現實的線，輕輕牽在一起。
玄關的燈沒開，隻有客廳陽台漏進來的路燈光，剛好落在茶幾上那罐桂花茶上。曉棠怔怔得看著它。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
她坐在沙發上，把茶杯端起來香味沁人心脾，目光落在杯底沉著的幾朵乾桂花上。剛才在小區和沈硯舟分開時，他說喜歡桂花茶喝完下次還可以給她。
她當時沒敢接話，隻攥著茶罐笑了笑。那時候沒多想，現在對著這罐桂花茶才後知後覺地慌：如果她母親沒有強製要求她回到暉城，如果這份她從一開始就抵觸的教書工作能再撐半年，明天早上下樓，說不定真能在小區門口碰到他。
可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母親發來的微信，隻有簡短的一句：“明天的高鐵票我幫你訂好了，早八點，彆遲到。故城的工作我幫你辭掉了。”沒有問她晚飯吃了沒，沒有提她在這邊住得習不習慣，更不會她到底想要什麼生活，把她培養成人人口中“大家閨秀”，就是為了讓她成為被那麼有錢男人選中的“高貴”菟絲花。
林曉棠把臉埋進掌心，心裡卻冷得發緊。她想起剛才和沈硯舟聊天時，他眼裡閃著的光，想起他在看花時微微泛紅的耳朵，那些細碎的溫暖，像罐子裡的桂花一樣，輕輕飄進她心裡，卻又被“要走了”這三個字碾得稀碎。
她起身去收拾行李，打開衣櫃時，瞥見白天穿的米色裙擺下麵不知什麼時候占上路邊的小雛菊——她把衣服拿出來，放在行李箱的最上麵，又回頭看了眼茶幾上的桂花茶，伸手把它倒進了水槽。
桂花香還在空氣裡飄著，可明天太陽升起時，她就要帶著母親的期待、自己的不甘，坐上回暉城的高鐵了。至於那句沒說出口的“其實我也住這兒”，還有可能遇見的清晨，都隻能像杯底的桂花一樣，留在這個隻待了三個月的城市裡。
沈硯舟打開家門時，玄關的感應燈亮得有些刺眼。他隨手把外套搭在衣架上，指尖卻碰到了口袋裡皮手套——是在咖啡店林曉棠送他的謝禮。
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想找瓶水，目光卻落在了冷藏層的玻璃罐上——裡麵裝著母親上周寄來的兩罐桂花乾，今天出門時順手就帶了一罐。剛才在小區跟林曉棠告彆時，怎麼就脫口而出“下次還給你帶桂花茶”了？
沈硯舟靠在料理台邊，捏著空水杯的手微微用力。他第一次注意到林曉棠，是開學時在教學門口她弱不禁風的樣子，連個文件夾都拿不住，怎麼能搞定那群皮猴子學生。再就是教師節表演，明明她不願意表演卻還是完美完成了，原來她也不是她外表那麼光鮮，眼底總有一層抹不去的濃霧。後來又在辦公室裡看到她生理期痛到臉色發白，調課被拒的慌亂……
直到今天咖啡館見麵，聊天時說喜歡的東西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說起不喜歡甜口咖啡時，眉頭輕輕皺著的樣子，都讓他心裡帶著絲絲驚喜……
他原來以為，自己對這個城市早沒了留戀——三年爛透的婚姻，煎熬了一年，終於在這個隨著他離職而結束。明天就要離開，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開啟他盼了很久的“全新開始”。
可現在想起林曉棠攥著桂花茶的手，想起她說“往東邊走就好”時的背影，想起自己那句沒頭沒腦的桂花茶承諾，心裡卻空落落的，像被晚風卷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沈硯舟拿起另外那罐桂花乾，打開蓋子聞了聞，清冽的桂花香飄出來，卻讓他更懊惱——他甚至不知道林曉棠明天會不會還在這兒，就隨便許了諾；更不知道，自己這份連察覺都後知後覺的在意，要跟著他一起，埋進即將啟程的行李箱裡。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是備忘錄行程提醒。沈硯舟把桂花乾放回冰箱，轉身走向臥室收拾行李。窗外的路燈照進來，落在他攤開的行李箱上，那雙皮手最終還是放進了行李箱——就當是個沒說出口的遺憾吧，畢竟明天太陽升起時，他就要跟這個城市，跟那個讓他莫名在意的姑娘，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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