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的瞬間,林曉棠緊繃的肩線不自覺鬆了半分。不大的出租房透著股讓人安心的規整——淺灰色沙發上鋪著米白針織毯,邊角疊得沒有一絲褶皺;茶幾上擺著盆葉片油亮的綠蘿,瓷盆擦得鋥亮;陽台晾衣架上,襯衫和褲子按長短分好,領口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連衣撐間距都看著均勻。
想起同事閒聊時說的“結過婚的男人大多邋遢”,可眼前這屋子,連窗台縫裡都沒積半點灰,她以前的住小屋子都沒這麼利索。
指尖蹭過沙發扶手,溫熱的觸感裡裹著淡淡的洗衣液香,心裡那點因陌生環境而起的局促,悄悄散了些。
目光落在牆角的垃圾桶上,她捏著藥瓶的手頓了頓——方才在雨裡攥得發緊的力道,此刻忽然鬆了。
透明瓶身裡的白色藥片看著刺眼,她抬手一揚,藥瓶“咚”地落進垃圾桶,沒有半分猶豫。好像丟開的不隻是一瓶藥,還有壓在心頭的那點“不如離開”的荒唐念頭。
打開行李箱找換洗衣物時,一本天藍色封皮的日記本從衣物縫隙裡滑出來,“啪嗒”一聲掉進床底,藏在了床架與地板的縫隙間。林曉棠正低頭翻找衛衣,沒聽見這細微的聲響,更沒察覺這本記滿委屈的本子,已經落在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熱水衝過發梢時,身上的濕冷終於被驅散。她換上從箱子裡找的淺杏色衛衣,柔軟的布料裹著身子,還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對著鏡子捋了捋半乾的頭發,她拿起手機,給沈硯舟發了條信息:“我換好了,你可以回來了。”
信息發出去沒兩分鐘,門就被輕輕敲響。沈硯舟拎著兩個保溫袋走進來,雨珠順著傘沿往下滴:“剛煮好的鮮肉餛飩,我特意讓老板多舀了湯,還熱著。”他把保溫袋打開,紫菜和蝦皮的鮮香味立刻漫開來,氤氳的熱氣模糊了鏡片。
林曉棠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送進嘴裡。溫熱的湯水滑過喉嚨,暖得胃裡都泛起軟意。她吃著餛飩,抬眼看見沈硯舟坐在對麵,沒催她,隻是拿了張紙巾遞給她。
心裡那道被母親吼出來的傷口,好像忽然被這碗熱餛飩焐得發疼。她捏著勺子的手頓了頓,聲音比剛才低了些:“沈硯舟,其實……我今天是被媽媽趕出來的。我今天終於給她說我不想……”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那些憋在心裡的委屈——母親那句“你能有什麼用”,雨裡的茫然無措——此刻都想順著這暖融融的空氣,一股腦說給他聽。可是在心底那些,關於姥姥的那些還是彆說了吧,畢竟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沈硯舟沒急著說話,隻是把空了的餛飩碗往旁邊挪了挪,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碗邊——他聽得很認真,連曉棠說“被媽趕出來時行李箱都沒有放下”時,喉結都輕輕滾了一下。等她話音落,他又伸手抽了張紙巾遞過去,他做了近8年的老師,太知道現在這個社會“望女成鳳”是什麼的狀態了。他開口聲音比剛才更軟:“讓花成花,讓樹成樹,都放過,大家才都會好……”
他又想起曉棠提過的“倆爸倆媽”,再對比自己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日子,眉頭輕輕蹙著,眼底的心疼藏都藏不住。正當他想說話時。
手機突然響起來,打破了屋裡剛暖起來的氛圍。林曉棠手忙腳亂地拿起手機,屏幕上“桃桃”兩個字讓她眼眶一熱——剛才憋回去的眼淚,此刻又差點湧上來。
“喂?桃桃……”她聲音還有點啞,手指無意識攥著衛衣袖口,“我沒事……你過來接我吧,我發你位置。”沒說兩句就掛了電話,發位置時指尖還在微顫,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
她起身去拉行李箱,拉鏈“嘩啦”一聲響,動作快得有些倉促。沈硯舟站在旁邊沒動,隻是看著她把手機塞進兜裡,又把那串備用鑰匙輕輕放在茶幾上,鑰匙上的籃球掛件晃了晃,最終停在綠蘿旁邊。
“我……”林曉棠剛要開口說“謝謝”,話到嘴邊卻變了樣。她轉過身,看著沈硯舟,眼神裡有感激,也有藏不住的決絕,“我媽媽已經跟學校辭了我曆史老師的工作,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麵了。”
沈硯舟的心輕輕沉了一下。他看著眼前的女孩,頭發還半乾,穿著不合身的淺杏色衛衣,明明剛才還紅著眼眶說心事,此刻卻硬撐著挺直脊背,像株在雨裡剛緩過來,又要往風裡走的小草。他張了張嘴,想說“以後有事還能找我”,可話到舌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曉棠說這話,是不想再麻煩他,也知道兩人本就是萍水相逢,哪有那麼多“以後”。
林曉棠往前挪了半步,忽然輕輕抱了他一下。手臂隻是淺淺環住他的腰,沒幾秒就鬆開,像一片羽毛落在他身上,又很快飄走。“今天真的謝謝你,沈硯舟。”她的聲音很輕,帶著點鼻音。
說完,她拉起行李箱,沒再回頭。沈硯舟站在原地,看著她推開那扇門,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手裡還攥著剛才給她遞紙巾時沒放下的餛飩勺——勺沿還沾著點湯漬,餘溫還在,可屋裡的暖香,好像隨著她的離開,慢慢淡了。
他走到茶幾旁,拿起那串備用鑰匙,籃球掛件冰涼的觸感硌著指尖。其實他還想說“要是沒地方去,這裡隨時能來”,還想說“辭職了也沒關係,總能找到喜歡的事”,可最終隻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
是啊,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兩天四次的緣分,一碗熱餛飩,一間暖屋子,一場說出口的心事,已經是這段相遇裡,最溫柔的全部了。他心疼這個女孩,卻也知道,自己隻能陪她走到這巷口的暖光裡,再往前的路,終究要她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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