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辦公室裡，沈硯舟捏著診斷報告的指尖泛白。“病人身體指標已恢複正常，情緒雖有異常波動，但未出現攻擊性傾向，確實不需要繼續住院觀察。”王景晨拍了一下沈硯舟，語氣凝重，“她的人格轉變可能是應激後的自我保護，後續需要長期的心理乾預，家屬要多留意。”
沈硯舟沒來得及消化王景晨的話，護士就急急忙忙跑了過來：“302床的病人把頭發剪了！用剪刀剪得亂七八糟的！”
他和林媽媽衝進病房時，地上散落著一撮撮烏黑的長發，林曉棠——不，此刻的她正對著鏡子，用沾了碎發的手撥弄著參差不齊的短發，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滿意的笑。看到他們進來，她抬了抬下巴，語氣冷淡：“彆叫我林曉棠，我叫林曦，是男的。”
林媽媽的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曉棠，你彆嚇媽媽啊！什麼林曦，你是媽媽的女兒啊！”
“老太婆，彆亂認親。”林曦皺著眉……彆過臉，眼神裡滿是嫌棄，“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女兒，少來煩我。”
林媽媽被這句話堵得渾身發抖，捂著胸口差點站不穩。沈硯舟趕緊扶住她，轉頭看向林曦，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曉棠……那林曦現在身體還沒完全好，我們先不鬨好不好，把剪刀放下？”
林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額頭的紗布上，頓了頓，沒反對，把剪刀遞給他，撇了撇嘴：“彆跟著我就行。”
出院那天，林媽媽想拉林曦回家，卻被她猛地甩開：“誰要去你那個破房子！跟你待在一起煩死了！”她徑直走到沈硯舟身邊，抱臂站定，“你不是要帶我走嗎？還愣著乾什麼？”
林媽媽看著女兒陌生的樣子，眼淚在眼裡打轉，但是仍保持著體麵，幾乎哽咽著說：“你不跟媽媽回家，你要跟著這個男人走？……”“可是她目前的狀況，跟著硯舟在一起會好很多，很有可能時間長了她會上想起一切。”王景晨看著林媽媽堅定的說。
沈硯舟看著林媽媽通紅的眼睛，又看了看旁邊一臉無所謂的林曦，：“阿姨，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回去的路上，沈硯舟開著車，時不時從後視鏡看一眼副駕駛的林曦。她正歪著頭看窗外，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車門，和以前那個坐車時總是安靜的曉棠截然不同。
“你額頭的傷，是為了救‘那個女人’弄的？”林曦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沈硯舟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低聲說：“是。”
林曦嗤笑了一聲，沒再說話，隻是轉回頭時，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快得讓人抓不住。沈佳行看著她的側臉，心裡五味雜陳——這個自稱“林曦”的陌生人，身體裡裝著他最熟悉的人。
車子駛進一條種滿梧桐樹的街道，午後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在車玻璃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影。沈硯舟正留意著路況，突然聽到副駕駛傳來一聲悶哼。
他轉頭一看，林曦正用手死死按著太陽穴，眉頭擰成一團，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些，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停車……快停車……”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沈硯舟立刻打了雙閃，將車停在路邊的應急車道上。“你怎麼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他說著就要去摸她的額頭，卻被林曦偏頭躲開。
林曦閉著眼靠在椅背上，呼吸急促，過了足足五六分鐘，才慢慢鬆開按著頭的手，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她睜開眼，眼神裡還殘留著一絲恍惚，沉默了幾秒後，突然開口：“我不要穿這個。”
沈硯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身上的病號服——雖然出院時換了一身林媽媽帶來的連衣裙，但確實是女性的衣服。
“我要穿男人的衣服。”林曦的語氣很堅決，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這種裙子穿著彆扭死了。”
沈硯舟看了看她身上的連衣裙，又想起她自稱“林曦”、說自己是男人的話，心裡歎了口氣，卻沒反駁。他轉頭掃了一眼四周，正好看到不遠處的商場招牌，便點了點頭：“前麵有個商場，我帶你去看看。”
重新發動車子時，沈佳行從後視鏡裡又看了林曦一眼。她正低頭扯著裙擺，眉頭依舊皺著，臉上是明顯的排斥。剛才頭疼時的脆弱消失不見，又變回了那個冷淡又陌生的樣子。
車子很快停在商場地下車庫。沈佳行剛解開安全帶，林曦就率先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動作乾脆利落，完全沒有以前林瑤的拘謹。她站在車庫出口等他，看到他走過來，便徑直朝電梯口走去，嘴裡還嘟囔著：“快點，彆磨磨蹭蹭的。”
沈硯舟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略顯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他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林曦”會存在多久，也不知道這樣的轉變對林瑤來說是好是壞，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儘量滿足她的要求，守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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