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漏進窗簾縫，在床單上投出細窄的銀線。林曦翻了第三次身，後腦勺還脹得發疼——白天糖水鋪的桂花甜香、學校走廊掃過手背的風、……在腦子裡繞得像團打結的棉線。她摸過床頭的手機，屏幕光刺得眼睛發澀，指尖頓了頓，還是撥通了王景晨的電話。
“王醫生，我……”話沒說完，一陣尖銳的頭疼又湧上來，她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穩：“是林曦嗎？彆慌，是記憶碎片在刺激神經。明天天亮來醫院，我給你開點緩解的藥，先試著慢慢呼吸，彆對抗那些畫麵。”
林曦嗯了一聲，掛了電話，把臉埋進枕頭裡。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還在跳——帶冰碴的芋苗、走廊轉角的風，……像是彆人的人生被硬塞進她的腦子裡。迷迷糊糊間，她好像又看到了那棵老樟樹，陽光下帶著點點暖意……
天剛亮透，林曦就起了床，眼底掛著淡淡的青黑。她沒怎麼收拾，抓了件外套就往醫院走，手裡攥著手機，王景晨的話還在耳邊繞。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她剛要抬步往裡走，就瞥見了不遠處的兩個人。
沈硯舟穿件深灰西裝，領帶扯得有些鬆，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腳步走得快，像是在躲什麼麻煩。他身邊跟著羅曼曼，孕肚已經圓得顯眼，一隻手緊緊扶著腰，另一隻手想拉沈硯舟的胳膊，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硯舟，你走慢點兒，我腰好酸……”羅曼曼的聲音裹著委屈，像塊浸了水的棉花。
沈硯舟沒回頭，隻從喉嚨裡哼了一聲：“不是急著查胎心嗎？快點，我沒工夫耗。”
林曦站在原地，腳步突然頓住。她認識羅曼曼，她給她100萬讓她離開沈硯舟，100的卡還在林曦的口袋裡——可現在，他卻陪著她來產檢。陽光落在沈硯舟緊繃的側臉上，林曦忽然覺得恍惚，好像在哪見過這樣“不耐煩卻不得不應付”的神情，隻是那點記憶像沾了水的墨，怎麼也抓不真切。
沈硯舟像是察覺到了注視，忽然抬眼，目光正好撞進林曦的眼裡。兩人的視線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對上，空氣瞬間靜了半秒。
林曦指尖攥著那張還沒捂熱的銀行卡，指節因為用力泛了白。見羅曼曼看過來，她沒半分猶豫，往前遞了兩步：“這是你之前給我的錢，我不要，還給你。”卡麵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晃了晃，映得她眼神格外清亮，沒半點心虛。
羅曼曼盯著那卡，先是愣了愣，隨即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算計——她本就怕林曉棠礙著自己的事，這下倒好，送上門的機會哪能放過。下一秒，她突然往前一撲，冰涼的手死死攥住林曦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對方皮膚裡，尖著嗓子喊：“你這個小三！拿了我的錢還敢找上門來！賤人！想破壞我的家庭是不是！”
這一嗓子又尖又利，像根針戳破了醫院門口的嘈雜。路過的人聞聲全頓住腳，三三兩兩地圍過來，手機鏡頭悄悄舉了起來，議論聲嗡嗡地裹住林曦：“這姑娘看著挺老實的，怎麼是小三啊？”“孕婦這麼激動，彆出什麼事……”
林曦的手腕被攥得生疼，耳邊全是陌生的目光和議論，腦子“嗡”的一聲就空了。她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嘴唇動了動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堵得發慌，隻覺得臉燙得像燒起來，手僵在半空，連掙紮都忘了。
沈硯舟臉色瞬間沉下來，上前一步就攥住羅曼曼的胳膊，另一隻手直接捂住她的嘴，聲音冷得像冰：“你閉嘴！彆在這胡說八道！”他力道不小，羅曼曼的聲音被悶在掌心裡，可她偏要對著乾——腦袋使勁晃著，牙齒往沈硯舟的手心咬去，還故意扭動著孕肚，往林曦那邊撞了撞，含糊不清的咒罵聲從指縫裡漏出來，反倒比剛才更刺耳：“放開我！她就是小三！沈硯舟你護著她……你對得起我肚子裡的孩子嗎！”
周圍的議論聲更響了，有人開始對著林曦指指點點。林曦看著圍過來的人牆，又低頭盯著羅曼曼攥著自己的手，眼眶突然發緊，慌亂得像隻被困住的兔子，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周圍的議論像漲潮的水，一圈圈裹住林曦——“這女的看著弱，沒想到這麼能鬨”“孕婦都快生了，搶人家老公也太缺德”，每句話都像小石子砸在她心上。她指尖冰涼，肩膀控製不住地抖，呼吸越來越急，像被人掐住了喉嚨。
就在這時，她眼底那層屬於“林曦”的抗拒冷意突然碎了。沈硯舟看得真切——那瞬間，她瞳孔微微縮起，睫毛顫了顫，眼神裡漫開一層熟悉的、帶著點委屈的軟意，像極了以前受了委屈的林曉棠。他心頭猛地一緊，剛要開口喊“曉棠”，林曦的身體突然一軟，直往下滑。
“小心！”沈硯舟幾乎是本能地跨步上前，手臂穩穩托住她的腰，將人牢牢攬進懷裡。觸到她冰涼的臉頰和微弱的呼吸時，他臉色徹底變了，聲音都帶著顫：“林曦？曉棠？醒醒！”
旁邊的羅曼曼見狀，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哎呀”一聲，手猛地捂住肚子，身子就往旁邊軟倒，聲音虛弱得像快斷氣：“我……我的肚子……好疼……”周圍人又是一陣驚呼，剛才還指責林曦的聲音，瞬間轉成了對孕婦的擔憂。
混亂中，遠處傳來護士急促的腳步聲：“讓一讓！急診！”兩個推床很快擠開人群，護士一邊給林曦測脈搏，一邊示意沈硯舟幫忙抬人。羅曼曼被扶上另一張床時，還悄悄抬眼瞥了眼被推進去的林曦，嘴角勾了下又飛快壓下去。
搶救室的門“哐當”一聲關上，將所有議論和手機拍照聲都擋在了外麵。沈硯舟站在門外，手還僵在半空——剛才攬住林曦時，他分明摸到她後頸的溫度在快速下降，而那瞬間閃過的、屬於林曉棠的眼神，像根刺紮在他心裡，讓他連呼吸都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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