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園公寓的門被推開時，暖黃的燈光漫出來，裹著淡淡的雪鬆香。林曦踏進門的瞬間，腳步下意識頓住——沙發角落堆著她上周隨手扔的亮黃色毛絨兔，茶幾上還擺著發光的宇航員模型，每一件物品都帶著她生活過的痕跡，卻讓此刻的她生出幾分陌生的恍惚。
沈硯舟沒注意到她的失神，徑直走向玄關的櫃子翻找醫藥箱。“坐沙發上等著。”他的聲音溫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林曦依言坐下，目光不自覺飄向臥室，半掩的門縫裡，能瞥見床上鋪著的淺藍色被褥——那是林曉棠最愛的顏色，柔軟得像雲端的月光。
腦海中突然閃過碎片般的畫麵：她窩在這張床上，沈硯舟從身後輕輕環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呼吸溫熱地拂過耳廓；他低頭吻她時，睫毛上的光影落在她臉頰，指尖帶著薄繭，溫柔地描摹她的眉眼……那些纏綿的、熾熱的片段洶湧而來，讓她心臟猛地縮緊，林曉棠的記憶，從未真正消失。
“彆動。”沈硯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淡淡的碘伏味。林曦回過神，才發現他已經蹲在自己麵前，手裡捏著沾了碘伏的棉簽，正小心翼翼地湊近她脖子上的抓痕。
兩人離得極近，她能清晰地看清他眼鏡後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還有唇線清晰的薄唇。沈硯舟是真的好看，那種帶著成熟男人沉穩氣度的英俊，讓人忍不住心動。林曦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怪不得林曉棠會這麼喜歡他。
或許是記憶的衝擊，或許是近距離接觸的曖昧，她腦子一熱，脫口而出：“今晚怎麼睡呀？”
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林曦瞳孔微縮，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頰“唰”地紅透，猛地扭過臉捂住嘴，連耳根都燒了起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沈硯舟的動作也頓住了，握著棉簽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斯——”碘伏刺激傷口的刺痛感傳來，林曦忍不住低呼一聲，眼眶微微泛紅。
他立刻回神，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連忙放輕動作，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抱歉，弄疼你了？”見林曦隻是搖搖頭，臉卻紅得快要滴血，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移開目光，繼續輕柔地擦拭著傷口，“我明天還要帶你出去，今晚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會忙到很晚。我去隔壁小房間睡。”
處理完傷口，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角，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對了，你之後有沒有什麼計劃？或者……要不要去我老家看看？”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輕輕刺中了林曦的心。她記得，沈硯舟曾經鄭重地對林曉棠和許惠蘭說過，帶她回自己的老家養病，去看看那裡的山和水，去見他最親近的人。可現在，他對“林曦”，隻是用了“要不要”這樣試探的語氣。
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五味雜陳，酸澀、委屈、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交織在一起。眼角莫名其妙地滑下一滴淚，砸在沙發扶手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抬手抹掉眼淚，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異常堅定：“去你家看看吧。”
這個回答，本就是林曉棠藏在心底許久的願望。不管她現在是林曦還是林曉棠，她都想去看看，那個讓沈硯舟牽掛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的。
9月底的風裹著秋陽的暖，吹得車窗微微發燙。車窗外，金黃的稻田順著公路鋪向遠方，偶有白鷺掠過田埂，遠山被暈染成淡淡的青黛色，連空氣裡都飄著成熟穀物的清甜。林曦靠在副駕上，指尖輕輕搭在車窗沿，看著這流動的秋景，連日來的鬱結像是被風卷走，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眼底也染上了幾分亮色。
沈硯舟餘光瞥見她的笑容，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放緩了力道，車速平穩得像在湖麵滑行。他原本還在琢磨要不要找些話題打破沉默，此刻見她舒展的眉眼，便覺得這樣的安靜也很好。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屏幕上跳動著“沈硯行”三個字。沈硯舟接起，聲音帶著幾分熟稔的隨意：“喂？”
“哥！救急啊！”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清亮又帶著點急躁的男聲，“我車在高速上拋錨了，剛拖到服務區，你這會是不是往老家方向開？一會轉到服務區捎我一下唄！”
“哪個服務區？”
“就是前麵那個清溪服務區，大概還有二十公裡！謝啦哥，等會見！”沈硯行說完就急匆匆掛了電話，語氣裡滿是少年氣的莽撞。
沈硯舟收起手機，剛要跟林曦說一聲，就見她轉頭看過來，眼裡帶著幾分好奇：“你還有弟弟？我怎麼不知道。”
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點理所當然的疑惑——恢複記憶後，林曉棠的認知裡，沈硯舟的一切都該是她熟悉的，可這個弟弟，她卻毫無印象。
沈硯舟沒多想，脫口而出：“對呀，你也沒有問過呀。”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沒有絲毫責備的意味。可聽在林曦耳裡，卻像一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漾開一圈圈不舒服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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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指尖微微蜷縮起來，搭在車窗上的手也收了回來，無意識地攥著衣角。是了，她沒問過。可他們曾經那麼親密，親密到共享一張床，共享彼此的體溫，他卻從未主動跟她說過他有個弟弟。
是覺得這件事不重要，還是……在他心裡，她其實從未真正走進過他的生活？
剛才還覺得舒暢的風，此刻吹在臉上竟有了幾分涼意。林曦重新看向窗外，可那些金黃的稻田、靈動的白鷺，都變得模糊起來，再也勾不起她半點興致。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悶的，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疏離。
沈硯舟說完那句話，才察覺到林曦的情緒不對。她突然不說話了，側臉繃得有些緊，連呼吸都似乎輕了幾分。他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讓她不舒服了。
他抿了抿唇，試探著開口，聲音放柔了許多：“硯行比我小7歲，一直在老家工作，”他頓了頓，補充道，“以前總想著等你狀態好點，帶你來老家，再讓你們認識的。”
林曦沒回頭，隻是輕輕“哦”了一聲，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車廂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剛才的輕鬆愜意消失無蹤，隻剩下沉默在蔓延。沈硯舟看著前方的路況，心裡卻有些懊惱——他不該那麼隨口就說出來，讓她胡思亂想。
二十公裡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清溪服務區的牌子映入眼簾。沈硯舟放緩車速，緩緩駛入服務區，目光在停車場裡搜尋著沈硯行的身影。
而林曦依舊靠在副駕上，眼神放空地看著窗外，心裡的那點不舒服，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著，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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