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的陽光透過共享辦公區的玻璃頂，灑在地板上晃得人眼暈，混著現磨咖啡的焦香飄過來——那香味聞著挺高級，可我鼻子裡卻像堵了團棉花，連呼吸都覺得沉。我坐在角落的“辦公室”裡，指尖反複蹭著筆記本電腦的邊緣，屏幕上是昨晚熬到三點改的創業項目ppt，利潤數據特意調到比行業平均高15，還故意留了個“供應商資質待補”的小漏洞，不然太完美了反而假。
桌上壓著印著“合夥人”的假名片，邊角被我用指甲刮得毛糙，假裝是用了大半年的舊物；旁邊藏著張母親的舊照片，是她沒生病時站在田埂上拍的，手裡攥著剛掰的玉米，笑得牙都露出來了。我用指腹蹭了蹭照片裡媽皸裂的手，手機突然震了，林薇發來條語音，聲音甜得發飄：“許燼！我快到啦，給你帶了樓下張記的豆漿油條，還是熱乎的呢！”
我趕緊把照片塞進抽屜最裡麵，深吸口氣對著手機屏幕練笑——嘴角得往上挑一點，眼神彆飄，可怎麼練都覺得不自然，昨晚沒睡好的血絲藏不住。剛把表情繃住，就聽見走廊裡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林薇推門進來時，手裡的保溫袋還冒著白氣，額角沾了點汗，頭發絲貼在臉上：“哎呀，早上人太多了，排隊排了二十多分鐘，你快嘗嘗，豆漿還是燙嘴的！”
她把保溫袋往桌上一放，眼睛就跟小雷達似的掃遍整個“辦公室”，玻璃隔斷上貼著我昨天花20塊做的“科技項目研發部”標牌，邊角還沒粘牢，翹起來一點。“你這地兒也太好啦！”她跑到落地窗前，指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喊，“比我們公司亮堂多了，還能看見那麼多高樓！你看那棟樓，我同事說裡麵全是大公司呢！”
我起身幫她拆保溫袋，指尖碰到袋子時還能感覺到溫度，心裡咯噔一下——我昨天隨口提了句她姨媽期喝涼的不舒服，沒想到她真記著了。“喜歡就好，”我把豆漿倒進一次性杯子，遞過去的時候手有點抖，“我之前跑了好幾家共享辦公，就這家交通方便，跟合作方談事也近。”
林薇接過杯子，吹了吹才抿了一口，然後湊到電腦前，手指輕輕點著屏幕上“年利潤20”的字樣，聲音裡帶著點不確定：“許燼，這個……真能賺這麼多啊？我之前把錢存銀行，一年才幾百塊利息，要是真能賺這麼多，我媽肯定高興壞了。”她抬頭看我，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指甲蓋是透明的，沒塗指甲油，看著特乾淨。
我假裝翻ppt，鼠標點了半天都沒點對地方：“我跑了三個月的市場，問了好多做這行的人，這領域競品少，隻要拿到啟動金，半年就能回本。你要是覺得風險大，真不用勉強，我……我可以找其他朋友湊。”我故意把話說得鬆，其實手心已經全是汗——我知道這5萬是她爸的喪葬費，是她藏在衣櫃最裡麵的銀行卡裡，連買新衣服都舍不得動的錢。
“我不勉強！”林薇立刻打斷我，拿起手機就點開轉賬界麵，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戳，“我信你啊許燼！這5萬是我爸走後，我攢的第一筆‘自己的錢’，之前一直不敢動，怕投錯了對不起我爸。現在跟你一起投，我覺得特彆靠譜！”她抬頭衝我笑，小虎牙露出來一點：“你把銀行卡號給我，我現在就轉！等我們賺了錢，就帶我媽去海邊好不好？她這輩子都沒見過海，總說想看看海水是不是真的跟電視裡一樣藍。”
我盯著她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喉結滾了半天，才慢慢報出銀行卡號，聲音有點發啞：“你……你不再想想？這不是小數目，要是後續有變動……”
“想什麼呀！”林薇白了我一眼，手指已經按到了確認鍵，“我跟你說，上次李姐還說我傻，說我不會理財，等以後我賺了錢，看她還敢不敢說！”轉賬成功的提示音“叮”的一聲響，我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元到賬”的字樣，那數字晃得我眼睛疼，連手機都快攥不住了。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前台小姐姐穿著淺灰色職業裝走進來，手裡拿著份合同，臉上堆著笑：“許總，您上周說的續租半年，合同我給您打印好了，您看一下沒問題的話，簽個字就行。”她把合同放在桌上，眼神飛快地跟我對視了一下——那是我昨天給了她500塊，讓她今天這個點過來“送合同”，還特意囑咐她要自然點。
林薇眼睛一下就亮了：“許總？你早就續租啦？我還以為你剛租沒多久呢！”她湊到合同前，指著上麵的日期說：“你看你，還提前辦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早知道我就不擔心了。”
“怕後續麻煩嘛，”我拿起筆，假裝翻看合同，手指在簽名處頓了頓——那假名字我練了十幾次，就怕簽的時候手抖，“有時候合作方會來考察，辦公室穩定點，顯得我們靠譜。”我飛快地簽上名字，把合同推回給前台。
前台小姐姐接過合同，笑著說：“許總考慮得真周到，那我不打擾您和這位小姐談事了，有需要再叫我。”她走的時候輕輕帶了下門，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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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坐在椅子上，手撐著下巴看我：“我就說你靠譜嘛！對了許燼，等以後項目穩定了，我要是辭職了，能不能來你公司上班呀？我不用拿太高工資，能幫你打打雜就行。”她說話的時候，陽光落在她頭發上，泛著淡淡的金光，看著特單純。
我揉了揉她的頭發，能聞到她發梢的檸檬味洗發水——跟上次在v專櫃時一樣，乾淨得沒有一點雜質。“當然可以，”我笑著說，心裡卻像被針紮似的疼，“等項目走上正軌，就給你留個職位，讓你當我的助理。”我嘴上這麼說，腦子裡卻全是她知道真相後的樣子，她會不會哭？會不會罵我騙子？
你有沒有過跟人說假話，對方卻信以為真，還跟你規劃未來的時刻？那種愧疚像潮水似的往上湧，讓你連笑都覺得費勁。
林薇又跟我聊了會兒，說以後要多跟我學怎麼看項目，還說要把她最好的朋友介紹給我認識，讓我也幫她朋友理理財。我一邊聽一邊點頭，手指卻無意識地摸向抽屜——裡麵母親的照片還在，我想起昨天跟她視頻，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還笑著說：“媽沒事，透析的時候就疼一小會兒，你彆擔心錢的事，實在不行媽就先停一次。”我當時差點哭出來，趕緊說“媽你彆瞎想，錢我肯定能湊到”。
“哎呀，我得去上班了，再不去就要遲到了！”林薇看了眼手機，抓起包就站起來，“你記得吃早餐啊，油條涼了就不好吃了。”她走到門口，又回頭衝我揮揮手：“許燼，謝謝你願意帶我一起賺錢，我覺得……跟你在一起，以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腳步聲越來越遠，才癱坐在椅子上，連腰都直不起來。手機突然又震了一下，我以為是醫院的催款短信，拿起一看，卻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薇薇跟我說跟你一起投項目，謝謝你照顧她。這孩子從小就沒安全感，容易相信人，你多擔待點。”備注是“林薇媽媽”。
我盯著這條短信，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砸在手機屏幕上，把“”的數字都模糊了。林薇媽媽不知道，她女兒眼裡的“好日子”，是我編出來的謊話；她拜托我“多擔待”的女兒，正把她爸用命換來的喪葬費，扔進我挖好的坑裡。我摸出煙，點了半天都沒點著，打火機的火苗晃來晃去，像極了我現在的心思。
人們總說“好人有好報”，可當一個“好人”把信任給了騙子，這份“好報”會不會變成紮在騙子心上的刀子？
我擦乾眼淚，打開手機銀行，準備把5萬轉到母親的住院賬戶——隻要轉過去，媽下周就能按時透析了，不用再擔心停診。可手指剛碰到“轉賬”鍵，手機突然又震了一下，一條陌生短信彈出來，沒有備注，隻有一行字：
“林薇的5萬，是她父親的喪葬費吧？你用得安心嗎？”
我猛地抬頭，玻璃門外的走廊空無一人，隻有辦公區的燈光亮著，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看著特孤單。陽光透過玻璃頂照進來，落在那條短信上，每個字都像冰碴子，紮得我眼睛生疼。我趕緊回短信：“你是誰？你怎麼知道這些事？”
等了半天，對方都沒回複。我站起來，走到玻璃門前，輕輕推開門縫往外看，走廊裡靜悄悄的，隻有遠處打印機“嗡嗡”的聲音，顯得特空曠。我盯著走廊儘頭的拐角，心裡直發毛——這個發短信的人是誰？他怎麼知道林薇的家事？是林薇的朋友，還是……之前在火車上盯著我的那個人？
我攥著手機，後背全是冷汗，連推開門的手都在抖。我以為這個騙局做得天衣無縫，可現在才發現，有人早就盯上我了，還知道我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要是這個神秘人把真相告訴林薇，她會怎麼樣？我手裡的5萬，到底該不該轉給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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