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機“咕嚕咕嚕”響著,在oft裡轉圈圈。我用指尖把母親的透析繳費單往書架最裡麵塞。單頁邊緣的折痕磨得發毛,“逾期停診”的紅印章像塊疤,紮得眼睛疼。牆上貼滿外貿資料,我特意留了張泛黃的洛杉磯地圖——二手書店淘的,邊角缺塊,卻能讓人一眼看到“海外背景”的假象。你說這缺角的地圖,能瞞多久?
門鈴聲突然響了,比約定早十分鐘。我快步到玄關,從貓眼看出去,周萌背著磨白拉鏈的背包,手裡拎著紙袋,踮腳往門裡望。她穿條淺藍色連衣裙,領口彆著小珍珠胸針,該是特意打扮的。這胸針,會不會是她攢了很久買的?
“來了。”我打開門,故意露出手腕內側的舊傷疤——當年在酒店端盤子磕的,現在成了“有故事”的裝飾。
周萌立刻笑起來,把紙袋遞過來:“路過bakery買的可頌,還熱著,你嘗嘗。”紙袋裡飄出黃油香,混著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水味,很乾淨。
“進來吧,咖啡剛煮好。”我側身讓她進門,掃過她背包側麵——上次的咖啡漬不見了,該是特意洗過。oft挑高不高,陽光從百葉窗漏進來,在地上投下細長光影,剛好落在桌上的假海外學曆證書上。
她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放下紙袋走過去,手指輕輕摸證書上的燙金字體,眼睛亮得像星星:“哥倫比亞大學的外貿專業?許燼,你也太厲害了吧!”
“就是普通專業,沒什麼。”我轉身拿咖啡杯,心裡卻緊了緊——這證書是我花三百塊在閒魚找代做的,特意改早畢業年份五年,顯得有經驗。咖啡機“叮”的一聲,拿鐵煮好,沒加糖,直接遞給她:“記得你上次說不喝甜的,試試溫度合不合適。”
她接過杯子,指尖碰了碰杯壁,突然抬頭看我,嘴角笑意更深:“沒想到你不僅厲害,還這麼細心。我同事都說我矯情,隻有你記得。”
“因為你值得被記住。”我故意放慢語速,眼神專注地看她——這是我總結的“攻心術”,讓她覺得自己特彆。果然,她臉頰紅了,低頭小口喝咖啡,沒再說話。你看,人是不是都渴望被特彆對待?
oft裡很安靜,隻有窗外偶爾的鳥鳴。她喝完半杯咖啡,終於鼓起勇氣問:“許燼,你上次說的外貿投資項目,能再跟我說說嗎?”
我早把假投資方案攤在桌上,用活頁夾裝著,顯得規整。她湊過來時,梔子花香更近了。我用手指劃過“年利潤20”的字樣,聲音放溫和:“這個項目做跨境快消品代采,我跟洛杉磯供應商談好,拿貨價比市場低12。”我指向成本明細表:“物流走專線,清關3天,利潤空間很穩。”
她的手指跟著劃過去,指甲整齊,沒塗指甲油:“那……需要多少啟動資金啊?”聲音有點小,帶著猶豫。
“前期大概五十萬。”我故意頓了頓,看她肩膀微微沉了沉,才繼續說,“我能拿二十五萬,還缺一半。其實我想把項目做大,到時候在陸家嘴買江景房,寫我們倆的名字——但現在缺周轉金,湊不齊就要跟彆人合夥了。”
這話是故意說的。我太懂周萌這樣的女孩——渴望安穩,更渴望“專屬感”。果然,她猛地抬頭,眼裡有點急:“跟彆人合夥?那……那我們的規劃不就變了嗎?”
“沒辦法,資金不夠。”我歎口氣,故意露出無奈,“其實我也不想,畢竟是我們一起盯的項目。”
她沒說話,低頭看方案,手指在紙頁上反複摩挲。我心裡發緊,摸出煙想抽,卻想起她進門時躲二手煙的樣子,又塞了回去。空氣裡的咖啡香慢慢淡了,隻剩她指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你說這安靜裡,她是不是在做什麼重要決定?
突然,她像下定了決心,猛地從背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我麵前。卡片是普通儲蓄卡,邊角有點磨損,該用了很多年。“我有25萬!”她聲音發顫,卻很堅定,“是我攢了五年的嫁妝錢,每個月省吃儉用,連奶茶都舍不得喝!我投進去,我們一起賺錢,以後不用靠男人!”
我盯著銀行卡,指尖突然發顫。不是怕被識破,是真慌了。我以為她會猶豫,沒想到這麼乾脆——這25萬,是她五年的青春,是她的踏實底氣,我卻要騙來給母親交透析費。
“你就不怕我騙你?”我接過銀行卡,能摸到卡片上的溫度,“這可是你的嫁妝,不是小數目。”ith都能搞定,還會騙我嗎?跟你一起賺錢,比嫁有錢人踏實多了。”她的手突然覆在我手背上,有點涼,卻很用力:“許燼,我不想再住合租屋了,不想搶廁所,不想聽室友男朋友吵架。我想跟你在上海有個家,這有錯嗎?”
我的喉結動了動,說不出話。她的手很軟,眼神裡的期待像團火,燒得我手心發疼。我想起三年前睡橋洞的時候,也這樣期待過——期待遮風擋雨的地方,期待不用看人臉色。可現在,我卻要打碎她的期待。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沒錯。”我終於擠出話,聲音有點啞,“以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家,會越來越好的。”
她笑了,笑得特彆開心,像得到糖的孩子。拿起方案又翻幾頁,指尖不小心蹭到杯沿的咖啡漬,在“年利潤20”上燙出褐色褶皺。那褶皺像個烙印,印在假方案上,也印在我心裡。這咖啡漬,是不是也算給謊言留了個記號?
“對了,許燼。”她突然想起什麼,掏出手機,“我把銀行卡密碼發給你吧?你什麼時候需要,就什麼時候轉。”
“不用急。”我趕緊攔住她,“等我跟供應商確認好合同細節,咱們簽正式協議,再轉也不遲。”我怕她現在轉了,我會忍不住退回去——我還沒到能完全心硬的地步。
她聽話地點點頭,收起手機,又拿起可頌遞過來:“快嘗嘗,剛買是熱的,現在該還軟著。”我接過咬了一口,黃油味很濃,卻沒什麼味道。她看著我吃,自己也拿起一個,小口咬著,聊同事怎麼羨慕她,領導態度怎麼好起來。
我安靜地聽著,偶爾應一聲。她的聲音很軟,像羽毛拂過心尖。我突然恍惚,要是我真的是海歸,真有項目,會不會跟她一起在上海拚個家?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掐滅了。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是母親發來的:“小燼,下次透析要加檢查,還要交五千塊。”
我摸出手機,回複“知道了,錢會儘快打過去”,手指卻在屏幕上停了很久。周萌還在說笑,沒注意我臉色變了。她的25萬,能給母親交五次透析費,能讓母親多活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