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館的空調“嗡嗡”轉著。吹出的風帶股黴味,裹著牆上泛黃的壁紙碎屑,落在我攤開的手機屏幕上。屏幕亮了又暗,周萌的電話像追命符,每隔一分鐘就跳出來一次。鈴聲尖銳,要劃破這潮濕的空氣。你說這反複的鈴聲,是不是在催他麵對真相?
我把手機扣在床頭櫃上。指腹蹭過冰涼的塑料殼——剛才拉黑她時,屏幕還留著她最後一條微信預覽:“許燼,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怎麼不回消息?”後麵跟著三個哭泣的表情,像細針,紮得我太陽穴突突跳。
床頭櫃上堆著剛買的泡麵,包裝袋被我捏得變了形。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來,雨點砸在玻璃上,“啪嗒啪嗒”的。像有人在外麵敲門,又像周萌沒說出口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砸在我心上。
口袋裡的牛皮紙信封硌著腰,裡麵是她塞的2千塊現金。我掏出來,一張一張數。指尖碰到紙幣上的纖維,能摸到她疊過的折痕——她肯定把錢放在錢包最裡麵,每天攢一點,湊了很久才夠2千塊。可現在這錢在我手裡,像塊燙手的山芋,我連花的勇氣都沒有。
手機又震了,這次是短信。陌生號碼,我以為是顧懷霜,點開卻看到是周萌的表哥發來的:“許燼,我知道你能看到這條短信。萌萌已經告訴我了,你說的洛杉磯外貿公司,我查了美國工商注冊係統,根本沒有這家公司!你到底是誰?把萌萌的25萬還回來!”我盯著短信,手指發顫。他果然查到了。我早該想到,做十年外貿的人,怎麼會查不到“海外公司”?是我太急著騙錢給母親做檢查,才漏了這麼大的破綻。
就在這時,扣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著,來電顯示還是“周萌”。我沒接,任由它響到自動掛斷。可剛安靜兩秒,又響了,這次鈴聲更急,像在催命。
我終於忍不住,抓起手機劃開接聽鍵。
“許燼!你出來!”周萌的哭聲瞬間從聽筒衝出來,帶著撕心裂肺的絕望,“我表哥查了!根本沒有你說的外貿公司!你說的清關代理,也是假的!我的25萬嫁妝錢呢?你把錢還給我!”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每個字都像浸了水的石頭,砸得我耳朵發疼。我張了張嘴,想解釋,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我能說什麼?說我是為了母親的透析費?這話連我自己都覺得蒼白。
“你說話啊!許燼!”她在電話裡喊,聲音嘶啞,“我那麼信你!我把攢了五年的嫁妝錢都給你了!我以為你能幫我擺脫合租屋的黴味,我以為我們能一起在上海買房……你怎麼能騙我?你怎麼敢騙我?”
“對不起。”我終於擠出三個字,聲音輕得像蚊子叫。
“對不起有什麼用?”她哭著吼,“我的錢呢?我爸走的時候,就給我留了這麼點錢!我啃了三年泡麵,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就想攢點錢,找個靠譜的人一起過日子……你為什麼要毀了它?為什麼?”
她的話像把鈍刀,在我心上反複割。我想起第一次見她,她在電梯裡抱怨sitoft摸假學曆證書,眼裡閃著對未來的光;想起她燉兩小時的紅燒肉,裡麵滿是記在心裡的香菇碎……我毀的不是25萬,是她對“好生活”的最後一點期待。
“萌萌,我……”
“你彆叫我萌萌!”她打斷我,聲音突然軟下來,帶著哀求,“許燼,我不要你幫我賺錢了,我也不要買房了,你把錢還給我好不好?那是我爸的喪葬費,是我媽的養老錢……你把它還給我,我就當沒認識過你,好不好?”
我的喉結動了動,眼淚掉下來,砸在手機屏幕上,暈開她的聲音。我不能把錢還她,母親的檢查費、透析費,還有可能的腎移植費,都等著這筆錢。我隻能對不起她,隻能做這個罪人。
“我沒錢。”我閉上眼睛,說出這句早想好的謊言,“錢已經投進項目了,拿不出來。”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像破風箱似的。過了幾秒,她的聲音再次傳來,輕得要消失:“你騙我……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聽筒裡還殘留著她的哭聲。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玻璃上的水痕像一道道淚痕,模糊了外麵的路燈。我把手機調成靜音,扔在一邊,卻看到微信消息還在彈——都是周萌發的,從憤怒到哀求,再到絕望:“許燼,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是不是遇到難處了?你跟我說,我可以幫你。”“我不要利息了,你慢慢還,好不好?哪怕一個月還一千,我也等。”“我再也不想住合租屋了,我也想有個家……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最後一條消息,是她發的一張照片——合租屋陽台的多肉,葉子蔫蔫的,配文:“你說過,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給它們換盆的。”我盯著照片,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劃過,眼淚掉得更凶了。說實話,我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謊言,更痛恨自己把彆人的希望當救命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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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手機,點開銀行app,找到母親的賬戶。餘額顯示,早上轉的5000塊檢查費已經到賬。我又輸入10萬,備注“醫藥費”,手指懸在“確認轉賬”上,猶豫了很久。這10萬裡,有周萌25萬的一部分。我知道,每轉走一分,就欠她一分——欠她的信任,欠她的期待,欠她對“踏實生活”的所有幻想。
可我沒有選擇。我想起母親蒼白的臉,想起醫生說“再拖下去就危險了”的語氣,想起她電話裡說“媽沒事,你彆擔心”的聲音。我隻能按下“確認轉賬”。
“轉賬成功”的提示彈出來時,我的手徹底軟了。手機從手裡滑下去,落在床單上。屏幕亮著,顯示總餘額——83萬。這83萬裡,有林薇的5萬,張婷的15萬,劉豔的30萬,還有周萌的25萬……每一筆,都是彆人的血汗錢,都是彆人的希望。
上海的霓虹很亮,亮得能照出每個人的野心,卻照不穿我手裡的假麵;周萌的報警電話,像一聲警鐘——我騙的人越多,欠的債越多,總有一天會被壓垮。現在我終於懂了這句話,可已經晚了。
手機突然又響了,陌生號碼,歸屬地上海。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接起電話,聽筒裡傳來嚴肅的男聲:“請問是許燼先生嗎?我們是上海市公安局浦東分局的,有一起詐騙案需要你配合調查,請你現在到……”我沒等他說完,就掛了電話,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心臟狂跳,像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周萌報警了。我早該想到,她不是林薇、張婷,不會怕丟麵子沉默,她會用法律保護自己。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外麵的雨還在下,小旅館樓下的路燈下,沒看到警車——警方應該還沒找到這裡,可能去了oft。我突然想起,昨天收拾行李時,把母親的病曆單落在oft的抽屜裡了。單子上有母親的名字和就診醫院——安徽某縣人民醫院。警方要是去調查,肯定會找到這張單子。
冷汗瞬間浸濕後背。他們會順著病曆單查,查到母親的醫院,查到我的老家,查到我的真實身份。到時候,我不僅會被抓,母親也會知道我是騙子,知道我的錢是用彆人的痛苦換來的。
我不敢再想,抓起背包就想往外走——得趕緊離開上海,去深圳躲起來,找下一個目標。可剛走到門口,又停住了腳步。床頭櫃上,周萌送的粉色藥盒還在,裡麵的暈車藥和小紙條安靜躺著。我走過去,拿起藥盒,打開,看著娟秀的字:“許燼,暈車藥一次吃一片,彆多吃。我等你回來。”紙條邊角被我摸得發毛,上麵好像還留著她的體溫。我把藥盒塞進背包,又拿起那2千塊現金,放進貼身口袋——這些東西,我不能扔,也不敢扔,它們是我欠周萌的債,這輩子都還不清。
就在這時,手機震了,是顧懷霜發來的短信:“警方在你的oft找到了你母親的病曆單,安徽某縣人民醫院——你說,他們會不會去老家找你?”我盯著短信,手指攥得發白。顧懷霜到底想乾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是想逼我現身,還是想看我像喪家之犬一樣逃竄?
窗外的雨還在下,空調“嗡嗡”響著,像周萌沒停過的哭聲。我靠在門上,滑坐在地上,背包裡的假證件硌著後背,像一塊塊冰冷的石頭。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人——騙彆人的信任,毀彆人的希望,用彆人的痛苦換自己的生存。可我沒有退路,隻能繼續往前走,哪怕前麵是萬丈深淵。
手機屏幕亮著,警方的電話還在被攔截,周萌的微信消息還在彈,顧懷霜的短信像陰影籠罩著我。我看著屏幕上的轉賬記錄,83萬的數字刺眼得很,每一筆都在告訴我:你是個騙子,你欠了所有人。
當“踏實”的夢碎了,她才懂——上海的“海歸”可能隻是穿西裝的騙子,她啃三年泡麵攢的嫁妝,成了彆人母親的透析費。我現在終於懂了這句話的重量,可這份懂得,來得太晚,太殘忍。
我站起身,擦掉臉上的眼淚,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拉開房門。走廊裡的燈很暗,隻有應急燈亮著,照得地麵一片慘白。我深吸一口氣,背著背包,一步一步往樓梯口走——我要去深圳,找下一個目標,我要活下去,也要讓母親活下去。
可我心裡清楚,警方已經拿到了病曆單,他們會去安徽老家找我。顧懷霜也不會放過我,會像影子一樣跟著我,直到我露出所有破綻。
你說,要是警方真的找到我母親,告訴她我是個騙子,告訴她她的醫藥費是我騙來的,她會怎麼樣?她會不會覺得,我這個兒子,還不如當年在酒店端盤子時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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