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進鎖孔。轉了半圈，卡了一下。李娟的手還在抖，金屬鑰匙硌得指腹發疼。樓道裡的聲控燈亮了。跟著她的腳步亮的。昏黃的光，映著拖鞋上的泥點——剛才在oft小區哭到腳麻，下樓時踩進積水坑，泥漬順著鞋邊往下滴，她卻沒察覺。心裡全是姐夫短信裡的威脅，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著，連呼吸都帶著疼。你有沒有過這種時候，心裡裝著事，連腳下的泥都顧不上擦？
推開門的瞬間，客廳裡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張誠坐在沙發正中央，雙腿交疊。手裡把玩著手機，銀亮的手機殼反射著光。昂貴的皮鞋尖對著門口，那姿態像審判席上的法官，透著居高臨下的冷。母親蜷縮在沙發角落。眼眶紅腫，眼角還掛著淚。看到李娟進來，嘴唇動了動，卻沒敢出聲。電視開著，放著熱鬨的家庭劇。笑聲飄在空曠的客廳裡，反而顯得格外諷刺。
“回來了？”張誠抬眼。金絲眼鏡後的眼神沒一絲溫度。他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放，“啪”的一聲，脆響嚇得母親瑟縮了一下。茶幾上擺著張折疊的紙。李娟一眼就認出來——是她當初借錢時寫的借條，自己的簽名還歪歪扭扭地留在右下角。
李娟攥緊了手裡的包。包裡麵是顧懷霜的名片，還有那張假的內部認購協議。紙張邊緣被她捏得發皺，軟塌塌的像泡了水。“姐夫，你怎麼在這兒？”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下意識往母親身邊挪了挪。
“我不在這兒，怎麼等你給我答複？”張誠冷笑一聲。伸手拿起茶幾上的借條，展開後拍在李娟麵前，紙角刮得她手麵癢。“80萬，三天內要麼還錢，要麼讓你媽收拾東西滾蛋。”他頓了頓，語氣更硬，“我張誠的公司，不養吃裡扒外的人。”
“吃裡扒外？”李娟猛地抬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讓掉。“我隻是想靠自己賺點錢，我沒做錯什麼！”
“沒做錯？”張誠猛地站起來。紅木茶幾被他撞得晃了晃，上麵的水杯歪了歪，水差點灑出來。“你拿我的錢去給騙子送人頭，還敢說自己沒做錯？李娟，我看你是被‘獨立’兩個字衝昏了頭，連基本的腦子都沒有了！”
母親突然跪了下來。膝蓋磕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抓住張誠的褲腿，聲音帶著哭腔，氣都喘不勻。“張總，求你再寬限幾天。我們一定想辦法湊錢，你彆讓我失業。我還要靠這份工作治病啊！”
李娟看著母親花白的頭發。看著她顫抖的肩膀，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那眼淚砸在地板上，暈開一小點濕痕，像在替她認錯。人在絕境裡，是不是連尊嚴都變得不值錢了？
“治病是你們自己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張誠不耐煩地一腳踹開母親。母親重重摔在地上，手臂磕到茶幾腿，疼得悶哼一聲。“當初你們求著我借錢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今天？現在被騙了，就來求我手下留情？晚了！”
“你彆太過分！”李娟衝上去護住母親。紅著眼吼道，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錢我會還，但你不能這麼對我媽！她是你丈母娘，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狠心？”張誠冷笑。彎腰撿起地上的借條，在李娟麵前晃了晃。紙張的聲響格外刺耳。“李娟，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三天，就三天！要是看不到錢，你媽不僅要失業，我還會告你詐騙，讓你蹲大牢！”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李娟蒼白的臉，語氣更刻薄。“到時候，你不僅自己沒臉，連你媽也會被你連累得抬不起頭！”
李娟看著張誠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身邊疼得說不出話的母親。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她知道，張誠說到做到——三天內湊不到80萬，母親會失業，自己可能還要蹲大牢。可她去哪裡湊80萬？許燼找不到，親戚朋友也借不到這麼多。她真的走投無路了。
張誠見她不說話，以為她默認了。冷哼一聲，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我給你三天時間，彆想著耍花樣，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門被他“砰”的一聲關上，震得牆上的相框都晃了晃。玻璃相框裡的老照片，邊角都抖出了殘影。
客廳裡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母親壓抑的哭聲和李娟的抽泣聲。李娟扶起母親，看著她手臂上的淤青——紫得發黑，一碰母親就疼得皺眉。眼淚掉得更凶了。“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相信許燼，不該借姐夫的錢……”
“傻孩子，彆說了。”母親摸了摸李娟的頭。手掌粗糙，帶著做保潔留下的薄繭，卻很暖。“我們再想想辦法，總會有希望的。”
希望？李娟苦笑。她現在連一點希望都看不到。她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著頭。腦海裡突然閃過oft小區門口那個戴鴨舌帽的女人——顧懷霜。她記得顧懷霜說過，要是想找到許燼，拿回被騙的錢，可以聯係她。這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了。可陌生人的話，真的能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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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娟猛地站起來。翻遍了自己的包，拉鏈拉得“嘩啦”響。終於找到了那張被揉得皺巴巴的名片。紙邊都卷了，上麵的字跡有點模糊。她掏出手機，手指抖得厲害。連撥號鍵都按不準，按錯了兩次才調出通話界麵。母親看著她的樣子，疑惑地問。“娟兒，你在乾什麼？”
“媽，我可能有辦法了。”李娟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更多的是期待。“之前我去找許燼的時候，遇到一個叫顧懷霜的女人。她說她能幫我找到許燼，拿回被騙的錢。”
母親愣住了。隨即搖了搖頭，伸手想把她的手機拿過來。“娟兒，你彆再相信陌生人了。我們已經被騙一次了，不能再被騙第二次。”
“可是媽，我們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李娟固執地躲開母親的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翻遍了通訊錄，都沒找到顧懷霜的聯係方式——剛才顧懷霜隻給了名片，沒加微信。
她突然想起趙悅。顧懷霜是調查許燼的，說不定趙悅認識她。李娟趕緊打開微信，翻顧懷霜的朋友圈。手指劃了十幾下，終於在一條半年前的動態裡找到了顧懷霜的微信——那是趙悅參加行業峰會的照片，顧懷霜站在角落裡，穿黑色西裝，趙悅的配文裡提了她的名字和微信號。
李娟的手指懸在屏幕上。猶豫了很久。她不知道顧懷霜是不是真的能幫她，也不知道聯係後會有什麼後果。可一想到母親的工作，想到自己可能麵臨的牢獄之災，她深吸一口氣，還是發送了好友申請，附言。“顧小姐，我是李娟，我知道許燼的線索，求你幫我。”
發送成功後，李娟緊緊盯著手機屏幕。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快要炸開。她害怕顧懷霜不通過申請，也害怕顧懷霜拒絕幫她。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你有沒有過這種等待的時刻，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顧懷霜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還發來一條消息。“明天上午十點，在咖啡館見麵，帶上你有的所有線索。”
李娟看著這條消息，眼淚又掉了下來。這一次，卻是激動和慶幸的淚水。她轉頭看向母親，聲音帶著哽咽。“媽，有希望了，我們有希望了！”
母親看著她興奮的樣子，雖然還是有些擔心，卻也點了點頭。“好，明天我們一起去見她。”
李娟握著手機，心裡充滿了期待。她開始整理線索，把許燼的名片、假的內部認購協議、和許燼的聊天記錄截圖都放進文件袋。塑料文件袋被她拉得“哢嗒”響，像是在為她加油。在整理假協議的時候，她突然發現，協議上的“開發商公章”，跟姐夫公司的公章很像。隻是邊緣更模糊一些，像沒蓋實。她心裡咯噔一下——許燼是不是故意模仿姐夫公司的公章？就是為了讓她更容易相信？
這個發現讓她不寒而栗。可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找到許燼，拿回80萬才是最重要的。她把文件袋放進包裡，又看了一眼手機。顧懷霜的頭像安靜地躺在微信列表裡，像一顆救命稻草，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希望。“我曾經以為，靠自己就能擺脫彆人的掌控。可到最後，還是要向陌生人求助。”李娟靠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裡五味雜陳，“原來，所謂的獨立，對我來說隻是個笑話。”
她不知道明天見了顧懷霜會有什麼結果，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拿回80萬。可她知道，不能放棄——為了母親，也為了自己。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李娟帶著整理好的線索，和母親一起去了約定的咖啡館。咖啡館裡很安靜，舒緩的音樂在空氣中流淌，杯子碰撞的輕響都聽得清楚。顧懷霜已經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穿一件黑色風衣，頭發束成馬尾，眼神銳利而平靜。陽光落在她身上，卻沒暖到她的眼神裡。
“顧小姐，謝謝你願意見我。”李娟在顧懷霜對麵坐下，把文件袋推到她麵前。袋子上的拉鏈沒拉嚴，露出一點假協議的邊角。“這是我整理的線索，有許燼的名片、假的內部認購協議，還有我們的聊天記錄截圖。”
顧懷霜打開文件袋。拿出裡麵的線索，一頁一頁仔細翻看。她的手指在假協議上的“公章”處停留了很久，指甲輕輕刮了刮紙麵，然後抬頭問李娟。“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公章有點眼熟？”
李娟心裡一驚。點了點頭，手指攥緊了衣角。“我覺得它跟我姐夫公司的公章很像，隻是邊緣更模糊一些。”
顧懷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拿起許燼的名片，看著上麵的地址——上海某寫字樓。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像在琢磨什麼。“你知道許燼有沒有提到過上海？”她突然問。
李娟愣了一下。仔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他從來沒跟我提過上海。”
顧懷霜沒再追問。把線索放回文件袋，推給李娟。“這些線索很有用，我會儘快調查。你先回去等消息，有進展了我會第一時間聯係你。”
李娟看著顧懷霜平靜的眼神，心裡突然有了一絲安全感。像是漂泊很久的船，終於找到了一塊暫時停靠的岸。“顧小姐，謝謝你。要是能拿回80萬，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顧懷霜笑了笑，沒說話。隻是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黑色的咖啡，在她手裡像一杯沒溫度的水。李娟和母親起身告辭。走到咖啡館門口時，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顧懷霜還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裡拿著許燼的名片，指尖反複摩挲著上麵的地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娟不知道，顧懷霜其實早就開始追查許燼去上海的線索。她問起上海，隻是想確認自己的猜測。而許燼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在上海。那麼，顧懷霜能根據這些線索，順利找到許燼的蹤跡嗎？許燼在上海布下的騙局，又會讓誰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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