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鐵的奶泡在杯壁結了層冷紋。像凍住的霜花，指尖碰一下，涼得縮手。李娟第三次抬手看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可掌心的汗已經把桌角的文件袋浸得發潮。塑料袋邊緣軟塌塌的，貼在指腹上，特彆不舒服。
文件袋裡裝著許燼的名片、假協議和聊天記錄截圖。每一樣都像燒紅的烙鐵，攥得越緊，越燙得心口發疼。咖啡館裡飄著舒緩的爵士樂，薩克斯風的調子繞著梁轉，可李娟聽不進去。陽光透過落地窗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菱形光斑，晃得人眼暈。鄰桌的情侶低聲笑著分一塊蛋糕，叉子碰瓷盤的輕響都清晰。
這樣的溫馨畫麵落在李娟眼裡，卻讓她想起被許燼騙走80萬時的憧憬——那時她也以為，靠這筆投資，很快能過上不用看姐夫臉色的生活。你有沒有過這種時刻？看到彆人的好日子，突然想起自己落空的希望，心裡空落落的？
“抱歉，路上有點堵車。”
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李娟猛地抬頭，撞進顧懷霜銳利的眼神裡。顧懷霜穿黑色風衣，領口彆著枚銀色胸針，光線下閃了閃。頭發束成高馬尾，風衣下擺還沾著外麵的寒氣——一走進溫暖的咖啡館，鏡片上立刻蒙了層薄霧。她摘下眼鏡擦了擦，指節用力，動作乾脆得沒半分拖遝。
“顧小姐，你來了。”李娟慌忙站起來，差點碰倒手邊的咖啡杯。杯子晃了晃，褐色的液體差點灑出來。“我把所有線索都整理好了，你看看。”她把文件袋推過去，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指尖還沾著文件袋上的潮氣。
顧懷霜坐下後，沒立刻打開文件袋。她從包裡掏出個黑色筆記本和一支鋼筆，筆尖在紙上輕輕敲了敲，嗒嗒響，像在打節奏。“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包括許燼的習慣、說過的話，任何細節都不要漏——哪怕是你覺得不重要的小事。”
李娟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和許燼見麵的每一個場景，生怕漏了什麼。“第一次見他是在趙悅組織的飯局上。他說自己是機構合夥人，穿的西裝袖口挽起來，手腕內側有個舊傷疤，像是燙傷的。”她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角。“他說話時語速很慢，眼神很專注，總讓人覺得他在認真聽你說話……對了，他喜歡喝美式不加糖。上次在咖啡廳做投資計劃書時，點的就是這個。”
顧懷霜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錄。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咖啡館裡格外清晰，沙沙的，像春蠶啃桑葉。“他有沒有跟你提過未來的計劃？比如要去哪個城市，或者要做什麼項目？”她抬頭問，眼神裡帶著探究，筆尖還懸在紙上，沒停。
“提到過上海。”李娟想了想，突然想起什麼，聲音都提高了點。“他說以後會把辦公點搬到上海，還說那邊有更大的項目，能賺更多錢。”她慌忙補充，手指指向文件袋。“他給我的名片上，地址就是上海某寫字樓，隻是當時我沒在意。”
顧懷霜終於打開文件袋，拿出許燼的名片。名片設計得很簡潔，隻印了名字、電話和地址，沒有公司ogo，也沒有職位頭銜。紙質薄薄的，邊緣切得很齊。她指尖摩挲著“上海某寫字樓”的地址，眉頭微微皺起。“這個地址是上海的，你確定他提過要把辦公點搬過去？”
“確定。”李娟重重地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喉嚨像卡了沙，不舒服。“他還說，等上海的項目穩定了，就帶我一起做，讓我也能賺大錢……現在想想，這些可能都是假的。”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指甲。上麵還留著之前攥緊拳頭時掐出的痕跡，淡粉色的印子，像沒長好的疤。
“未必全是假的。”顧懷霜突然說。她拿起那張假的內部認購協議，對著陽光看了看。紙頁透了光，模糊的公章輪廓更明顯了。“他偽造的公章雖然模糊，但能看出是模仿你姐夫公司的樣式，說明他做過功課；提到上海的寫字樓，也可能不是隨口說說——騙子通常會把謊言建立在部分真實之上，這樣才更容易讓人相信。”
李娟愣住了。她從來沒想過這一點。之前隻覺得許燼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卻沒發現他的謊言裡，還藏著這麼多精心設計的細節。你說，騙子是不是都特彆擅長把假的摻進真的裡？這樣才讓人防不勝防。
“他有沒有跟你說過家人？比如父母、朋友之類的？”顧懷霜繼續追問，手指在假協議上的“公章”處停留了很久，指甲輕輕刮了刮紙麵。
“提過母親。”李娟回憶道，聲音低了些。“他說母親身體不好，需要花錢治病，還說自己賺錢是為了讓母親過上好日子。當時我覺得他很孝順，現在看來，這些可能也是他用來博取同情的手段。”
顧懷霜沒說話。把假協議放回文件袋，又翻看起李娟整理的聊天記錄截圖。手機屏幕亮著，映得她的臉有些冷。截圖裡，許燼的每一條回複都顯得格外體貼——會記得李娟說過的話，會在她焦慮時安慰她，甚至會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比如“剛陪母親去醫院複查，醫生說恢複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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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聊天記錄很有用。”顧懷霜收起手機，把筆記本和文件袋放進包裡，起身準備離開。風衣的下擺掃過椅子，帶起一陣風。“他提到的‘上海寫字樓’地址，結合你說的‘他租過oft’，我可以通過物業查詢，鎖定他在本市的短期公寓地址。”
“那……那你現在就要過去嗎？”李娟連忙站起來，眼裡滿是期待。手都伸出去了，又慌忙縮回來，攥著衣角。
“嗯。”顧懷霜點點頭，伸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風衣。黑色的風衣，被她抓得很緊。“我現在就過去，你等我消息。”她頓了頓，看著李娟緊張又期待的樣子，突然補充了一句。“你不是不行，隻是太急著證明自己，才會被謊言蒙蔽——等我找到許燼，會給你一個交代。”
這句話像一股暖流，瞬間湧上李娟的心頭。自從被騙後，她聽到的全是姐夫的指責和嘲笑，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理解她、肯定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都帶了哭腔。“謝謝你，顧小姐，我相信你。”
顧懷霜沒再多說，轉身走出了咖啡館。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篤篤響，很快消失在門口。李娟看著她的背影，心裡突然有了一絲安全感。像是懸著的石頭，終於有了點著落。她坐回座位，端起已經涼透的拿鐵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嘴裡蔓延，卻沒讓她覺得難受——因為她知道，顧懷霜正在為她尋找希望。
顧懷霜開車離開咖啡館後，立刻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車窗關著，引擎的聲音很輕，她的聲音透著乾脆。“幫我查一下本市所有oft小區的物業登記信息。重點查一個叫許燼的人，大概30歲左右，手腕內側有燙傷疤，喜歡喝美式不加糖。”她一邊說，一邊看著導航上的路線。藍色的路線在屏幕上閃，像條引路的光。“另外，查一下許燼名片上的‘上海某寫字樓’地址，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租賃信息或者關聯人員。”
“好的，顧姐，我馬上查。”助理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帶著一絲緊張。“對了，顧姐，剛才查到許燼之前租過的oft小區，物業說他昨天剛退租。不過他在退租前，還租過一間短期公寓，地址在城東的‘晨光小區’。”
“晨光小區？”顧懷霜心裡一動。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節奏變快了。“把具體地址發給我，另外查一下那間公寓的水電使用記錄，看看許燼是不是還在那裡。”
“好的，我馬上發您。”
掛了電話，顧懷霜加快了車速。儀表盤上的指針往上跳，風從車窗外刮過，帶著點涼意。晨光小區距離咖啡館不算遠，大概二十分鐘車程。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裡突然有了一種預感——這次，她或許能抓住許燼。
可就在她快要到達晨光小區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條陌生短信，內容隻有一句話：“剛才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一直在咖啡館看你們。”發短信的人，備注是“咖啡館服務員”。
顧懷霜的心猛地一沉。戴鴨舌帽的男人？難道是許燼派來跟蹤她的人？她立刻放慢車速，通過後視鏡觀察身後的車輛。可後麵的車都按部就班地開著，沒什麼異常。可她知道，許燼既然能派人間跟蹤她，就說明他已經察覺到了危險，說不定已經提前離開了短期公寓。“希望還來得及。”顧懷霜咬了咬牙，再次加快車速。引擎發出低吼，朝著晨光小區的方向駛去。
與此同時，李娟還坐在咖啡館裡。手裡握著顧懷霜的名片，指尖反複摩挲著上麵的名字。心裡充滿了期待，連之前的焦慮都淡了些。她不知道顧懷霜已經遇到了突發狀況，更不知道許燼可能已經提前逃跑。她隻是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祈禱，希望顧懷霜能順利找到許燼，幫她拿回那80萬，讓她和母親能擺脫現在的困境。你說，人在絕望時，是不是特彆容易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
顧懷霜終於到達晨光小區。她把車停在小區門口，拿出手機給助理打電話，聲音有些急。“查到水電使用記錄了嗎？”
“查到了，顧姐。”助理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透過聽筒都能感覺到他的緊張。“那間公寓的水電昨天就停了，許燼應該是早就準備好要走了。”
顧懷霜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像被潑了盆冷水，從頭冷到腳。她掛了電話，看著晨光小區的大門。門口的保安在來回走，陽光照在小區的樓上，亮得晃眼。心裡充滿了不甘——難道這次又要讓許燼跑了？
可她沒有放棄。還是下車走進了小區，朝著許燼短期公寓的方向走去。她想親自確認一下，許燼是不是真的已經離開了。腳下的路是水泥的，踩上去硬邦邦的，每一步都透著堅定。
走到公寓樓下，顧懷霜抬頭看了看樓上的窗戶。窗簾緊閉，看不到任何動靜。玻璃上蒙了層灰，顯得死氣沉沉。她深吸一口氣，走進樓道。樓道裡的聲控燈沒亮，黑黢黢的，她摸出手機開了手電筒，朝著公寓門口走去。
當她走到公寓門口時，發現門居然沒有鎖。虛掩著，留著一條縫隙。冷風從縫裡鑽出來，帶著點灰塵的味道。顧懷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公寓裡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幾張假證件和空文件袋，紙張被踩得皺巴巴的。沙發上還放著一件男士外套，灰色的，看起來像是剛離開不久，衣擺上還沾著根頭發。顧懷霜環顧四周，突然看到桌上放著一本黑色筆記本，旁邊還有半杯沒喝完的美式咖啡——咖啡已經涼了，杯壁上還凝結著水珠，順著杯身往下滴，在桌上積了一小灘。
她走過去，拿起那本黑色筆記本。封麵是皮質的，摸起來有點硬，上麵還留著點溫度。心裡突然有了一種預感——這本筆記本裡，或許藏著許燼的秘密。可許燼既然提前察覺到危險，為什麼不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帶走？難道是故意留下的？那本筆記本裡，到底寫了什麼能抓住許燼的線索？而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會不會還在附近盯著顧懷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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