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整。暖光咖啡廳的掛鐘“鐺”地響了一聲，聲音脆得像敲在玻璃上。顧懷霜把項目資料往對麵推，紙張蹭過木質桌麵，發出“沙沙”的輕響，有點像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資料停在許燼麵前，封麵的“星耀灣項目”幾個字印得很清楚。顧懷霜的指尖在“容積比”三個字上輕輕點了點，指甲是裸色的，沒塗指甲油，看起來乾淨利落。“許先生，這是我們項目的初步方案。”她的聲音很穩，“這個指標是我們最大的優勢。”
許燼沒去接資料。他端起麵前的咖啡杯，杯壁已經涼了，貼在指尖有點冰。他抿了一口，美式的苦澀在舌尖漫開，像吞了口沒化的冰塊。放下杯子時，杯底撞在托盤上，“叮”的一聲，在安靜的咖啡廳裡特彆明顯。
“顧調查員。”許燼忽然笑了，聲音不大，卻讓顧懷霜推資料的手頓住。他的指尖在資料封麵劃過，紙有點糙，是普通的打印紙。“你資料第七頁第三行寫的‘容積比’，行業標準術語應該是‘容積率’吧？”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顧懷霜微變的臉色，“還有第十一頁的‘綠化比’，實際是‘綠化率’。”
顧懷霜的手指悄悄收緊，資料邊緣被捏出幾道細微的褶皺。她抬眼看向許燼，眼神裡帶著點探究：“許先生對地產術語很熟悉？”
“不算熟悉。”許燼身體往前傾，手肘撐在桌麵上，掌心朝下，指尖輕輕碰著桌麵，“隻是恰好知道，一個專業的調查員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除非...”他故意拖長尾音，看著顧懷霜的瞳孔微微收縮——那是被說中心事的反應，藏都藏不住。你說，顧懷霜這時候會不會後悔，覺得破綻留得太明顯了？
“除非是故意留的破綻。”許燼從公文包內側袋抽出一張照片，照片邊緣有點卷，是反複翻看造成的。他輕輕推到顧懷霜麵前，“就像顧調查員三個月前接觸李娟時，故意在咖啡館‘遺失’的工作證。”
照片上是顧懷霜和李娟坐在咖啡館的場景，角度有點偏，明顯是偷拍。顧懷霜的手頓了頓，拿起照片，指尖在上麵蹭了蹭——她大概沒料到，自己當時的小動作全被拍下來了。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像被抽走了血色，但很快又恢複鎮定，隻是呼吸快了半拍。
“許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她把照片放在桌上，指尖壓著照片邊緣，像是怕它飛走似的。
“意思是...”許燼拿起資料，隨意翻動，紙頁“嘩啦”響，“這場戲該結束了。你布這個局不就是為了引我出來？現在我就坐在你麵前。”
咖啡廳的背景音樂剛好切到一首爵士樂。薩克斯風的聲音慢悠悠的，帶著點慵懶，和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完全不搭，甚至有點詭異。許燼靠在椅背上，聽著音樂，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打節拍——他在等顧懷霜的反應，也在觀察周圍的動靜。你覺得這音樂是巧合，還是顧懷霜特意安排的？
顧懷霜深吸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她把資料合上，放在桌角，聲音裡帶著點冷：“既然挑明了，那就直說吧。你騙走的那些錢，準備什麼時候還？”
“錢？”許燼輕笑，聲音裡帶著點嘲諷。他拿起桌上的糖包，拆開，卻沒往咖啡裡加，隻是把糖粒倒在掌心，輕輕搓著，“顧調查員追了我大半年，就隻是為了幫那些受害者追回損失？”
“不然呢？”顧懷霜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糖粒上，眼神裡沒什麼情緒。
許燼突然伸手，指尖在顧懷霜麵前的咖啡杯沿輕輕劃過。杯子是白瓷的，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你每次緊張時，右手小指都會無意識地敲擊桌麵。就像現在這樣。”
顧懷霜猛地把右手縮回桌下，動作快得像被燙到。她的肩膀微微繃緊，顯然沒料到自己的小動作被注意到了。
“林薇的案子你接了三個月就查出我的行蹤，卻等到現在才收網。”許燼每說一個名字，就輕輕叩一下桌麵，“嗒、嗒”的聲音和薩克斯風的旋律混在一起，“張婷的案子你明明有確鑿證據，卻故意放我繼續接觸蘇明玉...”他的目光鎖在顧懷霜臉上，看著她的臉色一點點變化，“你在觀察我，顧調查員。你想知道的不是我怎麼騙人，而是為什麼騙人。”
“胡說八道！”顧懷霜的聲音終於出現一絲波動，她抬手理了理頭發，這個動作有點慌亂，像是在掩飾什麼。
“是嗎？”許燼從手機調出一張截圖，屏幕亮度調得剛好，能看清上麵的字。他把手機推過去，“這是你上周發給警方的內部報告，建議暫緩通緝。需要我念出來嗎？‘目標行為模式特殊，建議深入調查動機’...”
顧懷霜突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蹭過，發出“刺啦”的刺耳聲響。周圍幾桌客人都看了過來，眼神裡帶著好奇。她的手緊緊攥著桌沿，指節泛白——顯然是被說中了心事，有點失控了。
“坐下。”許燼的聲音依然平靜，甚至帶著點漫不經心。他抬眼掃過周圍客人的目光，“或者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銳眼調查公司的首席調查員在咖啡廳私會通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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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盆冷水，澆得顧懷霜瞬間冷靜下來。她緩緩坐回位置，指尖在桌沿上輕輕劃著，動作有點無措。“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的聲音低了點，怕被彆人聽到。
“很簡單。”許燼把已經涼透的咖啡端起來，一飲而儘。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他卻沒皺眉頭，“告訴我，為什麼對我這麼感興趣？彆說是為了正義，我查過你的履曆。”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顧懷霜臉上，“顧懷霜，二十五歲就偵破跨境詐騙案的王牌調查員，不會為幾個小額詐騙案浪費半年時間。”
咖啡廳的燈光在顧懷霜臉上投下陰影，一半亮，一半暗，看起來有點落寞。她沉默了很久，手指反複摩挲著咖啡杯的把手，像是在做什麼決定。終於，她開口了，聲音輕得像羽毛：“三年前，我妹妹遇上一個騙子。手法和你很像，先取得信任，再騙走所有積蓄。”
許燼挑了挑眉，沒說話，等著她繼續。他的手放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摸著手腕內側的疤——那道疤是十六歲留下的，現在摸起來還有點硬。
“她自殺了。”顧懷霜的聲音更輕了，卻像重錘砸在兩人之間。她的指尖微微發抖，“留的遺書上寫著‘為什麼真心換來的都是欺騙’。我追查那個騙子兩年，最後發現他和你一樣，有個重病的母親。”
許燼摸傷疤的動作突然頓住，指尖停在疤上。他看著顧懷霜，眼神裡少了點嘲諷，多了點複雜——原來顧懷霜追著他，不隻是為了正義，還有私人恩怨。你說，這時候許燼心裡會不會有點動搖？
“所以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和你妹妹遇到的騙子一樣？”許燼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嘲諷，他故意靠在椅背上，姿態放得隨意，“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我騙人不是為了治病，隻是單純享受這種遊戲。”
他故意讓語氣變得輕佻，甚至帶著點不屑。他看到顧懷霜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像星星滅了似的。就在這時，咖啡廳的門被推開，風鈴“叮鈴”響。兩個穿警服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肩章上的徽章在燈光下很亮。
“看來你的後手到了。”許燼不但沒慌張，反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掃了眼門口的警察，又看向顧懷霜，“不過顧調查員，你確定要在這裡動手？”
他忽然提高音量，聲音大得讓周圍客人都看了過來：“懷霜，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沒必要叫警察來吧？我隻是想和你好好談談孩子撫養權的問題！”
這一嗓子讓整個咖啡廳瞬間安靜。薩克斯風的音樂還在響，卻沒人在意了。警察愣在原地，腳步都停了，顯然沒料到是這情況。顧懷霜張了張嘴，眼睛瞪得有點大，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她被許燼這突如其來的“戲碼”打蒙了。
許燼趁機站起身，走到顧懷霜身邊，彎腰在她耳邊低語。他的聲音很輕，隻有兩人能聽到：“你妹妹的事我很遺憾。但彆忘了，調查員最忌憚的就是個人感情用事。”他的氣息拂過顧懷霜的耳朵，她的肩膀輕輕抖了下。
許燼直起身，用正常音量說：“既然你不想談，那我先走了。律師會聯係你。”他沒再看顧懷霜，轉身就往後門走。腳步不快不慢，看起來很從容，一點都不像在逃跑。
經過收銀台時，他停下腳步。服務員正探頭往這邊看，眼神裡滿是好奇。許燼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折好的紙條，塞給服務員，聲音壓得低：“十分鐘後交給那位女士。”紙條是他早上特意準備的，紙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邊緣有點毛糙。
服務員點點頭，把紙條攥在手裡。許燼沒多停留，推開門走出咖啡廳。門外的陽光有點晃眼，他抬手擋了擋。回頭看了一眼，顧懷霜還坐在原地，手裡捏著那張偷拍照片，眼神複雜得讓人看不懂。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竟有幾分落寞。
他知道，這場貓鼠遊戲，從這一刻起已經徹底變了。不再是簡單的調查員抓騙子，裡麵多了太多私人的情緒和秘密。你說，接下來他們倆還會按之前的節奏走嗎？
紙條上隻有一行字：“你妹妹遇到的騙子，真名叫陳強，現在在上海。算是謝禮。”許燼寫下這個名字時，指尖頓了頓——其實他查這個名字花了不少時間，本來沒想說，可看到顧懷霜提到妹妹時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說了。你覺得他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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