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半，德德家居廠區的鐵門剛拉開縫隙，保安老張就抱著保溫杯縮在保安亭裡。陽光斜斜照在亭外的水泥地，像鋪了層碎金子，他卻連腳都不願往門外伸。
“張哥，曬會兒太陽啊，補補鈣。”路過的倉管小王拍了拍亭壁。
老張眼皮都沒抬：“曬那玩意兒乾啥，累得慌。坐這兒多舒服。”
小王搖頭走開，心裡嘀咕：這保安亭裡的人，有的連鈣都補不上，全是懶的。
奧奧踩著高跟鞋走進廠區時，正好聽見這段對話。她是客服部的小主管，三十歲出頭，馬尾紮得一絲不苟，手裡攥著的客戶投訴清單，邊緣已經被捏得發皺。剛走到客服部門口，部門的實習生莉莉就慌慌張張跑過來：“奧奧姐，昨天那個投訴定製衣櫃的客戶又來電話了，說我們的解決方案是‘糊弄人’，還說要找廠長投訴！”
奧奧的眉頭瞬間擰成結。昨天為了這個客戶，她帶著客服組加班到十點，反複核對尺寸偏差，給出的補償方案已經超出了公司規定的上限，現在客戶還是不依不饒。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把客戶的通話錄音調出來，再把尺寸核對表拿給我，十分鐘後開會。”
會議室裡，客服組的五個人坐得筆直。奧奧把文件往桌上一放，聲音冷靜：“客戶說方案糊弄人，問題出在哪兒？我們再捋一遍。”
組裡的老員工趙姐先開口：“我覺得是客戶太挑剔了，那點尺寸偏差根本不影響使用，他就是想多要賠償。”
“不能這麼說。”奧奧抬眼看向趙姐，“客戶花了錢，要的是滿意的產品，我們得站在他的角度想。昨天的方案裡，我們隻提了補償，沒提後續的上門檢修，客戶可能覺得我們沒誠意。”
趙姐撇了撇嘴，沒再說話，但臉上的不服氣明明白白寫著。
散會時，奧奧叫住趙姐：“趙姐，下午你跟我一起去客戶家一趟，當麵跟他溝通。”
趙姐愣了一下，語氣帶著不情願：“我下午還有好幾個客戶要回訪呢，要不讓莉莉去？”
奧奧的眼神沉了沉。趙姐在部門待了五年，仗著資曆老，平時總愛推脫工作，之前好幾次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次事關客戶滿意度，不能妥協。“回訪可以調整時間，這個客戶的事更緊急。如果你覺得有困難，我可以跟人事部申請調人，但我希望我們部門能自己解決問題。”
趙姐見奧奧態度堅決，沒再反駁，悻悻地走了。奧奧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泛起一陣疲憊。做小主管最難的不是處理客戶問題，而是協調團隊裡的“老油條”。她想起早上保安亭裡的老張，突然覺得有些人類似——改變命運太累，改變思想還不想認命，天天在這擰巴著。就像趙姐，既不想多乾活，又想拿高績效，最後隻能在抱怨裡內耗。
精神支配的“雷區”與自主自驅的“鎧甲”
下午兩點，奧奧和趙姐去客戶家。客戶姓王，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開門就滿臉怒氣：“你們終於來了！我等你們解決問題，等了三天！”
奧奧笑著遞上伴手禮——一套德德家居的定製餐具：“王哥，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今天我們來，一是跟您道歉，二是想現場看看衣櫃的情況，再給您補一個檢修方案。”
王哥的臉色緩和了些，領著她們進了臥室。奧奧蹲在衣櫃旁，仔細檢查櫃門的縫隙，趙姐站在一旁，時不時插句話：“王哥，這縫隙真的很小，市麵上的定製衣櫃都有誤差的。”
奧奧悄悄拽了拽趙姐的衣角，轉頭對王哥說：“王哥，我們測了一下，縫隙比合同約定的多了兩毫米，是我們的問題。我跟工廠那邊溝通過了，下周派師傅來調整，另外，我們再給您免掉今年的衣櫃保養費，您看行嗎？”
王哥琢磨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行，就按你說的來。其實我也不是非要找茬，就是覺得你們之前的方案沒說到點子上。”
離開客戶家時，趙姐忍不住說：“奧奧姐，你也太好說話了，這客戶就是得強硬點對付。”
奧奧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語氣平靜：“強硬能解決問題嗎？我們是客服，不是吵架的。客戶要的是尊重，不是對抗。”
趙姐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回到公司，剛進辦公室，銷售部的主管老周就找上門來：“奧奧，你們客服部昨天跟那個經銷商對接的時候，是不是說錯價格了？人家今天來質問我，說我們報價不一致，差點把訂單黃了！”
奧奧心裡一緊，昨天是莉莉跟經銷商對接的價格，她當時特意叮囑過要按最新的報價單來。“周哥，你先彆急，我讓莉莉把對接記錄調出來，我們查一下。”
老周卻擺了擺手，語氣帶著點居高臨下：“查什麼查，肯定是你們客服部不專業。奧奧，我跟你說，以後你們跟經銷商對接，得先跟我們銷售部打招呼，彆自己瞎來，到時候出了問題，還得我們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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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像根刺，紮得奧奧心裡不舒服。她最討厭彆人試圖從精神上支配她，這種“你們得聽我的”的拿捏，讓她極度敏感，甚至有點惡心。她深吸一口氣，語氣不軟不硬：“周哥，我們客服部跟經銷商對接價格，是按公司的流程來的，報價單也是上周跟你們銷售部確認過的。如果出了問題，我們一起查原因，不是先指責誰不專業。另外，流程上沒有規定要先跟銷售部打招呼，要是你覺得流程有問題，我們可以一起找運營部調整，但現在，請你先看一下對接記錄，再下結論。”
老周沒想到奧奧會這麼直接，愣了一下，臉色有點難看：“行，我看記錄。但奧奧，你這脾氣得改改，太強硬了不好。”
奧奧沒接話，轉身叫莉莉拿記錄。看著老周的背影，她心裡清楚，想要不被彆人拿捏，隻能自主自驅。要麼改變自己的習慣，要麼改變自己的思想，與自己和解。牛人都是改變習慣，踐行出認知，不斷升級打怪，去體驗更高級的遊戲。她不想做那個被彆人支配的人，所以隻能比彆人更努力，更專業。
摳門的過去與“負罪感”的現在
晚上加班，奧奧泡了杯咖啡，坐在電腦前整理客戶反饋。莉莉端著一杯檸檬紅茶走過來：“奧奧姐，給你喝。我看你加班到現在，肯定累了。”
奧奧接過杯子，暖意從指尖傳到心裡。她看著杯子裡的檸檬片，突然想起上學的時候。那時候她很摳門，一塊錢都要掰成兩半花。食堂裡的菜，她隻買最便宜的素菜，奶茶更是半年都舍不得喝一次。畢業找工作的時候，她最想做的是行政，覺得輕鬆穩定，但最後陰差陽錯進了客服行業。
剛開始做客服的時候，她很不適應。有一次，客戶來店裡看沙發，聊了半個多小時，最後沒買。她覺得無所謂，結果主管批評她：“客戶來店裡，不管買不買，都要熱情招待，最好請人家喝杯飲料，這是基本的服務禮儀。”
那時候她還不理解，覺得請客戶喝飲料是“浪費錢”。但做了幾年客服，見了各種各樣的客戶，她慢慢明白，一杯飲料不是浪費，是拉近和客戶距離的方式。現在的她，要是不請客戶喝杯檸檬紅茶，都覺得自己有負罪感——不是因為彆人要求，而是因為她的職業素養不允許自己怠慢客戶。
“奧奧姐，你在想什麼呢？”莉莉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奧奧笑了笑：“沒什麼，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了。那時候可摳門了，哪像現在，總想著請客戶喝飲料。”
莉莉好奇地問：“那你為什麼會變啊？”
“因為環境吧，也因為自己想通了。”奧奧看著莉莉，“我們做客服，每天跟客戶打交道，其實是在跟人打交道。你對客戶用心，客戶才會信任你。就像早上廠區的保安，有的願意曬太陽補鈣，有的寧願縮在亭子裡，預期不一樣，決策也不一樣。現在我是真信了，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就得做什麼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