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要塞的存在，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其引發的漣漪正以緩慢卻不可阻擋的方式，向著廢墟都市的更深、更遠處擴散。
要塞內部，已然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如果冰冷骸骨的機械式勞作也能用“熱火朝天”來形容的話。
近百具骷髏勞工在幽影守衛高效而冷酷的調度下，如同最精密的零件，各司其職。它們用不知疲倦的骨手搬運著怨噬之爪從通訊站帶回的金屬材料，加固著通道的每一處薄弱點；它們清理著更深層區域的瓦礫，試圖打通可能存在的其他出口或空間；它們甚至開始模仿幽影守衛的手法，利用簡單的工具和材料，嘗試製作更多的骨製箭矢和粗糙的矛頭。
那台小型發電機被怨噬之爪用雷暴之力強行“激活”後，發出了沉悶而令人安心的嗡鳴，為據點提供了更穩定的能源。雖然大部分電力都用於維持那台多功能信息處理終端的運行，但幾盞連接上的應急燈發出的慘白光芒，終於驅散了地下空間大部分的黑暗，讓這裡多了幾分“文明”的氣息，儘管這文明是由死亡之力驅動的。
林刻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對那台終端的操作和對實驗日誌的破譯中。
終端內存儲的信息龐雜而瑣碎，大多是那個應急通訊站日常的維護日誌、有限的通訊記錄已被加密或損毀）、以及周邊區域的簡易掃描圖。真正有價值的是其硬件本身——一個可能讀取加密硬盤的接口，以及其相對完整的處理係統。
而實驗日誌的破譯則更為艱難和……觸目驚心。那些詭異的符號和圖譜，在《終末骸骨法典》的輔助下，逐漸向林刻揭示出“園丁”組織冰山一角的瘋狂。日誌詳細記錄了一種利用高強度能量和特定頻率的精神力波動，強行刺激生物體包括人類和變異生物）發生定向異變的實驗。實驗體的痛苦被冰冷的數據和曲線所記錄，最終成果往往是扭曲而不穩定的怪物，或者直接是崩潰的肉塊。降臨體計劃，似乎就是這種技術走向極致的產物。
這些知識黑暗而危險，但林刻如同海綿般吸收著，不是為了模仿，而是為了解構和防禦。了解敵人的手段，是戰勝敵人的第一步。
在他的指令下，幽影守衛對骷髏大軍的調度並未止步於內部建設。幾支由五到六具骷髏戰士經過簡單武裝）組成的小型巡邏隊，開始以要塞為中心，向著周邊區域進行緩慢而謹慎的探索。它們的任務不是戰鬥，而是繪製更精細的地圖，標注資源點，以及……監控其他勢力的動向。
這些骷髏巡邏隊的出現，終於不可避免地開始觸碰到了廢墟都市中早已存在的、其他生存者的神經。
……
西南方向，八百米外，一棟被厚重鋼板和粗木加固過的七層建築樓頂。
一個穿著臟兮兮皮甲、臉上帶著一道疤痕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透過望遠鏡，觀察著遠處街道上那支緩慢移動的、由慘白骸骨組成的小隊。他的手指緊緊扣著望遠鏡的邊緣，指節有些發白。
“媽的……又來了……”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放下望遠鏡，看向身後陰影裡坐著的一個身影。
陰影中的人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眼神銳利如鷹隼的臉龐，他手中正在擦拭著一把保養得極好的狙擊步槍。他是“鷹眼”，這個幸存者前哨的負責人。
“還是那些骨頭架子？”鷹眼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沒錯，頭兒。一共六具，拿著鏽刀爛鐵，沿著廢棄地鐵出口那條線巡邏，已經第三次了。”疤痕男——外號“耗子”——彙報道，語氣帶著不安，“它們好像在……畫地圖？偶爾會停下來，對著牆壁或者地麵比劃半天。”
鷹眼沉默了片刻，將擦拭好的狙擊槍輕輕靠在牆邊。他站起身，走到耗子身邊，接過望遠鏡，親自觀察起來。
他看的比耗子更仔細，更久。他注意到那些骷髏行動雖然僵硬，卻有著明確的目的性和協同性，絕非那些漫無目的遊蕩的野生亡靈。它們的骨骼似乎比常見的要粗壯一些，眼中的魂火也更穩定。更重要的是，他在其中一具骷髏的肩膀上，看到了一個用暗灰色染料塗抹的、極其簡易的標記——一個抽象的、扭曲的骨冠圖案。
一個標誌？這意味著什麼？組織？歸屬？
“頭兒，怎麼辦？”耗子忍不住問道，“這些東西越來越近了。雖然現在沒什麼攻擊性，但看著就瘮人……而且，前幾天東南邊和北邊的動靜你也聽到了，打得那麼凶，然後這些東西就冒出來了……”
鷹眼放下望遠鏡，眉頭緊鎖。他當然知道前幾天的大動靜。通天塔的崩塌是瞞不住人的，隨後周邊區域的怪物和零星幸存者營地被一股未知力量以極高效的速度清剿，他也有所耳聞。他原本以為是“園丁”內部火並或者其他大勢力出手，但現在看來……似乎和這些詭異的骷髏有關？
一個新的、掌控著亡靈力量的勢力？而且正在有條不紊地擴張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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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於他們這個隻有二十多人、艱難求生的前哨站來說，絕非好消息。
“通知下去，一級警戒。所有外出搜集小隊暫時取消行動。加派雙倍人手守夜。”鷹眼果斷下令，聲音凝重。
“另外……”他沉吟了一下，“想辦法，抓一個落單的‘骨頭’回來。要小心，絕對不能被發現。我要知道它們到底是什麼東西，誰在控製它們。”
“抓……抓一個？”耗子咽了口唾沫，這任務可不好乾。
“對。要活的……如果它們還能算‘活’的話。”鷹眼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我們需要情報。在搞清楚它們是朋友還是敵人之前，我們不能先暴露自己。”
……
幾乎在同一時間，骸骨要塞，指揮室內。
正在破譯日誌的林刻動作微微一頓。他通過《終末骸骨法典》與所有亡靈單位建立的微弱鏈接中，接收到了一段極其短暫且模糊的異常反饋——來自西南方向一支巡邏小隊最邊緣的一具骷髏戰士。反饋的訊號是……極短暫的“凝視感”和“被標記感”，隨即消失。
並非攻擊，也非直接的敵意。更像是一種……高度專業化的、帶有目的性的窺探。
林刻緩緩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岩壁，望向西南方。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終於……注意到我了麼？”
老鼠在觀察貓，卻不知貓的感知，遠比它想象的更加敏銳。
王權的擴張，從來不會一帆風順。第一縷硝煙的味道，似乎已經開始在空氣中悄然彌漫。
第一百零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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