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臨卻緩緩搖了搖頭，金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幽光。
“不必。”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讓她跟著。”
星瀾一怔。讓她跟著？為什麼？難道神君不怕行蹤一直被掌握，引來更多的麻煩甚至圍攻嗎？
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鳳臨的目光終於從那個角落收回，落在了星瀾寫滿不解的臉上。
“迷霧中的獵人，若失去了獵物的蹤跡，往往會變得焦躁，手段也會更不可控。”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冷靜，“讓她以為掌握著我們的行蹤，她便會按捺住性子，等待更好的時機，或者……等待她認為足夠的‘援手’。這，反而給了我們時間。”
星瀾恍然大悟！原來神君打的是這個主意！
與其清除印記，讓瑤光聖女意識到追蹤失敗，可能狗急跳牆，立刻發動更激烈、更不可預測的手段，不如將計就計，讓對方以為一切儘在掌握，從而麻痹對方，為自己爭取到抵達天衍宗、或是做其他準備的寶貴時間！
這是一種自信，也是一種深謀遠慮。他根本無懼對方的追蹤，甚至將其反過來利用，作為牽製對方行動的籌碼！
“況且，”鳳臨頓了頓，語氣中那絲嘲弄之意更明顯了些，“這縷星輝印記，也並非全無用處。”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對著那處角落，淩空極其細微地勾勒了幾個玄奧難明的符文。那些符文由純粹的神念構成，無形無質，卻引動了周圍細微的規則之力。
星瀾屏息凝神地看著，她能感覺到，那縷原本隻是被動殘留的月華印記，在鳳臨的神念符文沒入之後，似乎發生了某種極其隱晦的變化。它依舊存在著，散發著那清冷的氣息，但內部仿佛被嵌入了一個極其精妙的“誤導”或者“過濾”的機製。
“如此，她所能接收到的‘景象’，便由不得她做主了。”鳳臨收回手指，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淡。
星瀾心中凜然。她明白了，鳳臨非但沒有清除印記，反而在上麵動了手腳！瑤光聖女通過這印記所能感知到的關於他們位置、甚至可能包括部分狀態的信息，恐怕已經不再是真實的，而是經過鳳臨“加工”過的、他想讓對方看到的信息！
這簡直是……將對手的耳目，變成了自己的傳聲筒！
高！實在是高！
星瀾看向鳳臨的目光中，不禁又多了幾分敬佩與驚歎。這位神君，不僅實力深不可測，其心機與謀略，也同樣令人望塵莫及。與他為敵，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好了。”鳳臨重新闔上雙目，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此事你已知曉，心中有數即可。不必再理會。”
“是，神君。”星瀾恭敬應道，心中卻波瀾起伏。
她再次看向那個陰暗的角落，那縷月華印記在她感知中依舊存在，但此刻再看，卻覺得它不再那麼神秘和令人不安，反而像是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著的木偶，可憐又可笑。
瑤光聖女……恐怕此刻還以為自己的手段天衣無縫，正暗中窺伺，等待著時機吧？
星瀾忽然有些同情起那位高高在上的聖女來。她麵對的，是一個何等可怕的對手。
不過，這份同情也隻是一閃而過。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場。瑤光聖女是敵非友，其目的不明，但絕不可能是什麼好事。神君的做法，是目前最明智、也最有利於他們的選擇。
她重新盤膝坐好，再次嘗試入定。隻是這一次，她的心境與方才已截然不同。少了一絲因發現追蹤而來的驚慌，多了一份對身邊之人算無遺策的信任，以及一種參與到了某種宏大棋局之中的微妙興奮感。
她開始意識到，跟隨在鳳臨身邊，所要經曆的，遠不僅僅是修行路上的艱難險阻，更有一場場不見硝煙、卻同樣凶險的智謀交鋒。
而她，正在這場交鋒中，一步步地，從一個純粹的旁觀者與被保護者，開始扮演起一個雖然微小、卻不可或缺的角色——比如，一個敏銳的“雷達”。
夜色更深，那縷被動了手腳的月華印記，依舊在角落裡散發著唯有特定之人才能感知的、虛假的輝光，如同一個精心編織的陷阱，靜待著遠方的窺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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