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儀式上那番意有所指的“宣言”所帶來的微妙漣漪,尚未在宗門內完全平息,星瀾便隨著鳳臨,離開了暫時落腳的棲梧殿主殿。
沒有使用任何飛行法器或遁光,鳳臨隻是袖袍輕拂,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便包裹住星瀾。下一刻,周遭景象如同流水般飛速倒退、模糊,空間微微扭曲。待星瀾穩住心神,定睛看去時,發現自己已然置身於一個截然不同的天地。
這是一座獨立的山峰,與天衍宗主體山脈若即若離,仿佛漂浮於雲海之上的孤島。峰巒並不算極其巍峨,卻靈秀逼人,整體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如同輕紗般的乳白色靈霧之中,使得遠近景致都帶上了一種朦朧的詩意。這便是鳳臨最終選定的洞府所在——雲緲峰。
甫一落地,一股精純、清新、仿佛未經任何塵世沾染的天地靈氣便撲麵而來,遠比棲梧殿主殿還要濃鬱數倍,且帶著一種獨特的寧靜安詳之意。星瀾隻是深深吸了一口,便覺得渾身毛孔舒張,連日來的疲憊與心緒激蕩都被洗滌一空,體內那微弱的混沌靈力自發歡快地運轉起來。
舉目四望,峰頂平坦開闊,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精心修整過。腳下是柔軟如茵的靈草,其間點綴著許多星瀾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幽香。不遠處,幾株形態古拙、枝乾如虯龍般的靈樹靜靜佇立,葉片呈現出半透明的玉色,隨風輕搖,發出細微悅耳的沙沙聲,如同自然的低語。
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如同玉帶,自山峰一側的岩縫中潺潺流出,蜿蜒穿過草地,彙入崖邊一處不大的碧潭。潭水幽深,卻清澈得可以看見水下色彩斑斕的靈卵石,以及幾尾通體晶瑩、散發著微弱靈光的不知名小魚悠然遊弋。水汽氤氳而上,與峰頂的靈霧交融,在晨曦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更遠處,雲海在腳下翻湧,如同無垠的白色海洋,將外界的一切喧囂隔絕。隻有偶爾幾座更高的仙山峰尖刺破雲層,如同大海中的島嶼,提醒著他們仍處於天衍宗內。在這裡,時間仿佛都流淌得更加緩慢,寧靜得隻能聽到風聲、水聲、以及彼此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好……好美……”星瀾忍不住低聲讚歎,眼中充滿了驚豔。這與她想象中大能修士那種威嚴、肅穆、甚至可能有些冰冷的洞府完全不同,這裡更像是一處世外桃源,一方獨立於紅塵之外的仙境。
鳳臨對於她的讚歎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道:“此地靈氣乃天衍宗龍脈分支之眼,最為純淨充沛,於你初期穩固根基、感應混沌有益。”他頓了頓,補充道,“且足夠清靜。”
星瀾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她如今身份特殊,又是混沌靈根,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這雲緲峰位置偏僻,靈氣極佳,更有天然雲霧與即將布下的禁製隔絕,正是既能滿足修行所需,又能最大限度避免外界打擾的絕佳之所。他是在為她考慮。
“多謝師尊。”星瀾真心實意地道謝。
鳳臨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他抬步向前走去,星瀾連忙跟上。
峰頂中央,靠近碧潭的一方空地上,已然坐落著一座殿宇。與棲梧主殿的古老蒼茫、萬象殿的莊嚴恢宏不同,這座殿宇更加精致、靈動,與周遭環境完美融合。殿體主要以一種潔白溫潤的靈玉和散發著清香的古木構建,飛簷翹角,線條流暢,仿佛天生就長在這雲海之巔。殿門上方,懸掛著一方素雅的匾額,上書三個飄逸出塵的大字——雲緲居。
這裡顯然早已被布置妥當,卻並非由宗門仆役完成,更像是鳳臨以自身神通,引動此地山石草木、天地靈機,自然衍化而成,處處透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道韻。
鳳臨推開那扇看似輕巧、實則蘊含空間陣法的殿門,步入其中。殿內陳設依舊簡潔,卻處處透著不凡。地麵是暖玉,牆壁是蘊靈木,桌椅茶幾皆由整塊的溫神玉雕琢而成,角落裡隨意擺放的蒲團,都是以萬年靜心草編織。沒有過多的裝飾,但每一物都恰到好處,兼具實用與滋養神魂、輔助修行的神效。
他帶著星瀾大致熟悉了一下雲緲居的布局。正殿用於日常起居和偶爾的講法,兩側各有數間靜室,其中一間被鳳臨劃為他的修行之所,門上自然流轉著混沌色的禁製光華,令人不敢靠近。另一間更為寬敞明亮、窗外正對碧潭與雲海的靜室,則被指定給了星瀾。
“日後,你便在此處修行。”鳳臨指著那間靜室道。
星瀾走進屬於自己的靜室,隻覺得身心瞬間安定了下來。室內的靈氣溫和而充盈,窗前擺放著一張玉質書案,一個同樣材質的打坐蒲團,靠牆還有一個用於小憩的軟榻,簡樸,卻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歸屬感。這裡,將是她在雲緲峰,在這個陌生仙俠世界裡,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安置好星瀾,鳳臨並未在殿內久留。他身形一晃,便出現在雲緲峰上空。
隻見他淩空而立,衣袂在雲海中翻飛,雙手緩緩抬起,十指如同撫琴般在虛空中勾勒起來。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華,隻有一道道混沌色的、蘊含著無儘玄奧的符文,隨著他指尖的舞動,悄無聲息地融入雲緲峰四周的虛空之中,融入那天然的雲霧裡,融入山峰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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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瀾站在殿外,仰頭望著天空中那道卓絕的身影,能清晰地感覺到,整個雲緲峰的氣場正在發生著一種深刻的變化。那原本就濃鬱的靈氣變得更加內斂、有序,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梳理過;周遭的空間泛起極其細微的、肉眼難辨的漣漪,變得更加堅固而隱秘;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鳳臨獨特氣息的威嚴與守護之意,如同一個無形的罩子,將整座山峰牢牢籠罩。
她知道,這是鳳臨在布設護山禁製。這禁製並非單純的防禦或攻擊,更像是一種規則的製定,一種領域的劃分。從此,雲緲峰將成為天衍宗內一個超然獨立的所在,未經允許,便是宗主親至,恐怕也難以輕易踏入。
片刻之後,鳳臨的身影重新落在殿前,周身氣息平穩,仿佛剛才布設那等玄奧禁製,不過是信手拈來。
“禁製已成。”他平淡地陳述,“非本尊允可,無人能擾此間清淨。”
星瀾心中最後一絲因為暴露天賦和身份而產生的忐忑,也在這句話中徹底煙消雲散。她有了一個強大無比的師父,一個靈氣充沛的洞府,一個絕對安全寧靜的“家”。這對於經曆過生死危機、渴望安穩修煉的她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仙境。
“師尊,那……我平時可以在這裡練練之前學的禦氣嗎?或者去潭邊看看魚?”星瀾有些雀躍地指著外麵的碧潭和草地,眼中閃著光。她畢竟骨子裡還是個少女,對這仙境般的新家充滿了探索的欲望。
鳳臨看著她那難得流露出的、符合年齡的活潑模樣,金色的眸子裡似乎緩和了那麼一絲絲。
“可。”他言簡意賅,“莫要損壞靈植,勿要驚擾潭中‘星輝魚’的靈韻即可。”
“是!弟子明白!”星瀾開心地應下。
就在這時,她忽然想起一事,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一直貼身收藏的灰色玉簡,正是記載著《煉神訣》基礎篇和混沌源石地圖碎片的那枚。
“師尊,這玉簡和源石碎片……”她雙手捧著玉簡,有些遲疑地遞過去。這兩樣東西都非同小可,尤其是源石碎片,似乎與她靈根共鳴,她不知道是否該交由鳳臨保管。
鳳臨的目光落在玉簡和她下意識按著的、存放源石碎片的胸口位置,並未伸手去接。
“此二物既與你有緣,便由你自行保管。”他語氣平淡,“《煉神訣》好生修煉,於你心神根基大有裨益。至於源石……”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待你修為足夠,自會知曉其用途。貼身佩戴,勿要離身。”
星瀾聞言,心中一定,連忙將玉簡重新收好。鳳臨這話,等於再次確認了這兩樣東西對她的重要性,尤其是源石,似乎還牽扯到未來的機緣。
安排妥當一切,鳳臨便不再多言,轉身走向他自己的那間靜室,混沌色的禁製光華在他踏入後微微一閃,便恢複了平靜,將內外徹底隔絕。
星瀾獨自站在雲緲居前,看著眼前如畫的景致,感受著周身充沛而安寧的靈氣,又望了望師尊緊閉的靜室石門,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與期待感油然而生。
這裡,是她的新起點。
有仙境般的環境,有強大的師尊庇護,有無限的未來可能。
而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危機與挑戰,似乎也在這片雲緲的寧靜中,暫時被隔絕在外。
她深吸一口滿是靈機的空氣,臉上露出了來到天衍宗後第一個真正輕鬆而明媚的笑容。
然而,星瀾並不知道,就在她於雲緲峰安頓下來的同時,在天衍宗坊市最繁華的街區,一座名為“醉仙樓”的酒樓雅間內,幾名衣著華貴、氣息不凡的年輕修士,正推杯換盞,話題的中心,赫然正是她這位新晉的“師叔祖”。
“哼,雲緲峰?倒是會選地方,躲起來當縮頭烏龜嗎?”一個麵色倨傲、身著核心弟子服飾的青年冷笑道,手中酒杯重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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