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軒來訪帶來的那絲溫和餘韻,在雲緲峰停留了不到一日,便被一種更為深沉、更為凜冽的氣息所取代。
就在陸明軒離開後的第二天清晨,星瀾如同往常一樣,正在碧潭邊嘗試以“共鳴引導”之法,讓一縷水靈氣托起一顆圓潤的鵝卵石。經過陸明軒的點撥,她此法已初窺門徑,雖然依舊生澀,卻比之前純粹靠蠻力壓縮要輕鬆靈動不少,那顆鵝卵石在她小心翼翼的控製下,晃晃悠悠地離開了水麵寸許。
她正全神貫注,試圖讓其穩定下來時,身後那片一直沉寂的、屬於鳳臨靜室方向的空氣,微微扭曲了一下。
沒有腳步聲,沒有靈力波動,但當星瀾下意識地回頭時,那道素白的身影已然靜立在殿前的空地上,金色的眸子平靜無波地落在她……以及那顆懸浮不穩的鵝卵石上。
星瀾的心猛地一跳,氣息一亂,那縷水靈氣瞬間潰散,“噗通”一聲,鵝卵石重新落回潭中,濺起一小簇水花。
“師……師尊。”星瀾連忙站直身體,有些手足無措,像是課堂上開小差被先生抓個正著的學生。
鳳臨的目光從潭麵移開,落在星瀾身上。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洞徹一切的淡漠,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細微的靈力流轉、心神波動,乃至內心深處那一絲因陸明軒指點而生的、剛剛萌芽的沾沾自喜。
“看來,本尊不在這幾日,你並未虛度。”他開口,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怒,“懂得借外力,尋捷徑了。”
星瀾臉頰微熱,聽出了他話語中那絲幾不可察的冷意。她連忙解釋道:“弟子不敢!昨日陸師侄前來,見弟子練習禦氣,便稍加點撥,弟子覺得頗有道理,故而嘗試……”
“陸明軒?”鳳臨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語氣依舊平淡,但星瀾卻莫名覺得周遭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他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那目光讓星瀾感覺自己仿佛被剝開了所有偽裝,赤裸裸地暴露在某種至高存在的審視之下。
“他人之道,可聽,不可依。”鳳臨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敲在星瀾的心上,“混沌靈根,當有自己的‘道’。模仿與借鑒,終究落了下乘。你可知,你方才引導水靈之氣,其核心,依舊是你自身混沌靈力在強行‘驅策’,而非真正意義上的‘共鳴’?形似而神非,徒耗心神,根基不穩。”
星瀾如遭棒喝,愣在原地。她仔細回想方才的過程,確實,她雖然改變了方式,試圖去“理解”水靈氣的特性,但最終驅動它們行動的,依舊是她習慣性地輸出自身靈力去“命令”,而非真正與它們達成和諧統一的“共振”。陸明軒的指點給了她方向,她卻未能領悟其精髓,隻學了個皮毛!
“弟子……弟子愚鈍。”星瀾低下頭,心中那點因為小小進步而產生的欣喜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慚愧和對自身淺薄的認識。
鳳臨不再多言,隻是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空地中央。
“看好了。”
他沒有做任何示範動作,隻是那麼隨意地站著。但下一刻,星瀾周身那三尺範圍的靈氣光環,竟不受控製地劇烈波動起來!不是被排斥,而是仿佛遇到了君王般的……臣服與共鳴!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鳳臨身周,沒有任何靈力外泄的跡象,但他所在的那片空間,所有的天地元氣——無論是柔和的木氣、靈動的水氣、厚重的土氣、還是鋒銳的金氣——都仿佛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誌,它們不再雜亂無章,而是自發地、歡快地圍繞著鳳臨,形成了一種完美而和諧的律動!他仿佛成了這片天地元氣的“心”,一念動,則萬氣隨!
這不是駕馭,這是……主宰!是真正意義上的,與萬氣同源,與大道同行!
星瀾看得心神搖曳,震撼莫名。這與陸明軒所說的“引導”又截然不同,是更高層次、更本源的境界!
“混沌,非雜,乃容。”鳳臨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將星瀾從震撼中拉回,“包容萬氣,理解其性,化其為我,而非我為氣馭。你靈根初醒,便如稚子持重器,空有寶山而不得其門。從今日起,忘卻所有取巧心思,重新錘煉你的‘感知’。”
他話音落下,一股無形無質,卻沉重如山嶽、冰冷如玄冰的威壓,如同潮水般,以他為中心,緩緩彌漫開來,精準地籠罩在星瀾周身!
這威壓並非針對她的肉身,而是直接作用於她的神魂、她的靈根、她與天地靈氣溝通的橋梁!
“呃!”星瀾悶哼一聲,隻覺得眼前一黑,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無邊冰獄,刺骨的寒意與沉重的壓力讓她幾乎瞬間崩潰!周身那原本與她親近的天地靈氣,在這股威壓之下,變得如同鐵板一塊,難以撼動,難以溝通!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離了所有力量的凡人,孤零零地站在風雪肆虐的荒原之上!
“運轉《煉神訣》,抱守元一。”鳳臨的聲音如同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不帶絲毫情感,“以你混沌靈根之本源,去‘聽’,去‘看’,去‘觸摸’這威壓之下的天地元氣。何時你能在此等壓力下,重新感知並引動一絲靈氣,何時才算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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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教學方式,竟是如此直接,如此……殘酷!沒有循循善誘,沒有溫和講解,隻有最極致的壓力,逼迫她在生死邊緣去領悟,去突破!
星瀾咬緊牙關,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她知道,這是鳳臨的方式,是他認為最適合她的教導。她不再有任何雜念,瘋狂地運轉起《煉神訣》,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死死守住那一點靈台清明。同時,她拚命地催動混沌靈根,試圖穿透那層厚重如實質的威壓,去重新建立與外界靈氣的聯係。
起初,一切都是徒勞。她的神識如同撞上了銅牆鐵壁,她的靈根感應如同石沉大海。冰冷的威壓無孔不入,侵蝕著她的意誌,消磨著她的靈力。汗水瞬間浸透了她的道袍,然後又在這冰冷的威壓下凝結成細小的冰晶。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