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緲峰,萬古不變的寂寥與清冷。
流雲依舊在崖畔舒卷,碧潭依舊倒映著天光,隻是那潭水深處,仿佛凝結著一層化不開的玄冰,連遊魚都潛藏到了最深處,不敢輕易冒頭。整座山峰,都縈繞在一股無聲的、壓抑的冰冷氛圍之中,那是其主人未曾完全收斂的心緒,如同無形的領域,籠罩著一切。
洞府深處,玉台之上的裂痕依舊醒目,如同美人麵上無法愈合的傷疤。鳳臨靜坐於其上,雙眸微闔,氣息與天地相合,仿佛與這山,這雲,這亙古的時光融為一體,化作了另一座更加孤高、更加冰冷的山峰。
然而,這份看似永恒的平靜,在某一刻,被一絲極其細微、卻尖銳無比的悸動悍然打破。
置於他身前玉台上的,並非隻有那盞青銅魂燈,還有一麵約莫尺許方圓、邊緣流淌著混沌氣息的水鏡。鏡麵並非清澈,而是如同蒙著一層永不散去的迷霧,隻能映照出些許模糊扭曲的光影,難以辨清具體形貌。
這水鏡,與他賜予星瀾的那枚“涅盤”玉墜同源而生,並非用於監察,而是能模糊感應到玉墜佩戴者的大致生命狀態與所處環境的能量屬性。此刻,那原本在鏡麵中平穩流轉、代表著星瀾生命氣息的混沌色光點,毫無征兆地,劇烈地閃爍、黯淡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清冷、皎潔、卻帶著絕對禁錮與惡毒標記意味的月華之力波動,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透過那層混沌迷霧,隱隱傳遞了過來!
月華之縛!瑤光的手段!
鳳臨那雙仿佛冰封了萬載的金色眼眸,在感應到這股熟悉而令人厭惡的力量波動的瞬間,猛地睜開!
眸中,不再是平日的淡漠與俯瞰,而是瞬間掀起了滔天的混沌風暴!冰冷、暴戾、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名為“驚怒”的情緒,如同掙脫枷鎖的凶獸,在他眼底瘋狂奔湧!
她觸發陷阱了!
她遇到了致命的危險!
水鏡中的景象依舊模糊,無法看清具體情形,但那瞬間黯淡的生命光點與清晰的月華禁錮之力,已足以說明一切!
那個總是帶著幾分倔強、偶爾會因他一句肯定而眼眸微亮的少女,此刻正身陷囹圄,靈力受製,位置暴露,在群狼環伺的秘境之中!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蒼白著臉,在絕境中掙紮的模樣。
一直壓抑在冰冷麵容下的某種東西,似乎在悄然碎裂。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儘管深知自身狀態,儘管明白強行窺探那被秘境規則重重隔絕的天機所要付出的代價,但在這一刻,所有的權衡與利弊,都被一種更原始、更洶湧的衝動所覆蓋。
他要看清楚!她到底在哪裡!遇到了什麼!
鳳臨緩緩抬起了右手,指尖縈繞起一縷比星辰更璀璨、比深淵更幽邃的混沌本源之氣。這氣息與他平日療傷或教導星瀾時所用的截然不同,充滿了某種淩駕於規則之上的、不容置疑的意誌。
他要將這縷本源神念,強行打入水鏡之中,穿透那層秘境壁壘的模糊阻隔,更清晰地定位她的所在,感知她的狀態!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及鏡麵的刹那——
“嗡——!!!”
整個雲緲峰,不,是整個天衍宗範圍內的天地靈氣,都為之劇烈一震!一股無形無質、卻浩瀚如星海、威嚴如天憲的恐怖力量,仿佛自九霄之上轟然降臨,帶著清晰的警告與排斥意味,狠狠地壓向了鳳臨,壓向了他那縷試圖僭越規則的本源神念!
是這方位麵世界的天地規則!它在排斥!在阻止他這明顯超出界限的窺探行為!隕星秘境自有其古老的運行法則,不容外力如此粗暴地乾涉!
“哼!”
鳳臨發出一聲冰冷的悶哼,那聲音不大,卻仿佛蘊含著崩碎星辰的力量。他周身那原本內斂到極致的氣息,在這一刻如同沉睡了萬古的洪荒巨獸,微微蘇醒了一絲!
僅僅是這一絲氣息的流露,他身下的萬年寒玉台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哢嚓”聲,裂痕驟然擴大!洞府內的空間開始扭曲、折疊,浮現出細密的黑色裂紋!雲緲峰上空,剛剛彙聚的流雲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撕得粉碎,朗朗晴空驟然變得昏暗,仿佛末日降臨!
他竟是要以自身無上神威,硬撼這方位麵的天地規則!
金色的眼眸之中,混沌色的火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燒起來,那不再是冰冷的火焰,而是帶著一種焚儘諸天、重定秩序的決絕!
他無視那如同整個天地壓下來的恐怖排斥力,指尖那縷混沌本源神念,堅定不移地,緩緩點向了那劇烈震顫、鏡麵迷霧瘋狂翻滾的水鏡!
“轟隆——!!”
一聲隻有鳳臨自己能“聽”到的、源於大道層麵的恐怖巨響,在他神魂深處炸開!
仿佛兩顆看不見的宇宙星辰悍然對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