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芯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語氣裡那絲微妙的不自然，以及提到“陪著我”時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漣漪。
作為掌管姻緣、閱儘人間情愫至少是理論上的）的司主，一個大膽到近乎荒謬的猜想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
她猛地坐直身體，櫻唇微啟，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帶著一絲促狹和難以置信，直勾勾地盯著秦夜鴆，一字一頓地小聲問道：
“秦夜鴆……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你那位比你小一歲的師父了吧？”
塗山芯芯那句石破天驚的質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秦夜鴆心底激起了層層疊疊、難以平複的漣漪。
他臉上的平靜徹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洞穿最深秘密的狼狽與悸動。他猛地移開視線，盯著麵前還剩一半的青木靈菇拌麵，那氤氳的熱氣仿佛也模糊了他的思緒。
否認？嗬斥？在芯芯那雙仿佛能映照靈魂的清澈眼瞳前，任何偽裝都顯得蒼白可笑。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隻是沉默。而這漫長的、帶著掙紮的沉默，在塗山芯芯這位閱情無數的姻緣司司主眼中，已然是最直白不過的答案。
塗山芯芯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那混合著震驚、了然、同情和一絲“果然如此”的複雜情緒最終沉澱為一種堅定的支持。
她伸出手，隔著小小的方桌，輕輕拍了拍秦夜鴆緊握成拳、指節泛白的手背。
“鴆哥哥，”她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跟我回一趟姻緣司。”
秦夜鴆猛地抬眼，眼中帶著不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
塗山芯芯的眼神亮得驚人，帶著一種專業領域內的自信光芒：“彆誤會，不是要審你。我們司裡有幾樣祖傳的小玩意兒，專門用來‘測情’的，準得很。我想親自幫你看看……看看你這心，到底係在了何方，係得有多深。”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再說了，你這事兒……我塗山芯芯，管定了！”
秦夜鴆看著芯芯眼中那份熟悉的、混合著義氣和執拗的光芒，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追著他討要麵具的小女孩。緊繃的心弦似乎被這暖意觸動，他最終緩緩點了點頭：“……好。”
姻緣司坐落在塗山王城最繁盛卻又最清幽的一條靈脈之上，朱漆大門莊重古樸，門楣上懸掛的巨大金色同心結在陽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象征著此地主掌人間情緣的權柄。
踏入其中，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難以言喻的芬芳，像是百花的精魂與月老的紅線交融的氣息。
司內並非想象中那般肅穆死板。身著各色霞衣、氣質或溫婉或靈動的紅線仙們穿梭其間，有的捧著玉簡沉思，有的對著懸浮的姻緣圖譜指指點點，也有的聚在一起小聲討論著什麼。
當塗山芯芯帶著秦夜鴆走進來時，原本有些喧鬨的大堂瞬間安靜了幾分。司主親自帶人回來，本就少見，更遑論那人還是個陌生男子。
“司主大人！”
“芯芯姐回來啦？”
眾人紛紛行禮招呼，目光卻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在秦夜鴆身上，帶著好奇的打量。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滄桑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驚喜響起：
“哎喲！這不是……這不是飛刃秦家的小夜鴆嗎？！”
秦夜鴆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穿著管事服飾的老者正從內堂快步走出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激動。
“胡伯？”秦夜鴆也認出了對方。這位老者當年是他父親的忘年交好友，也曾與他的父親秦榮刃一起探過險，後來在塗山國定居，他是看著秦夜鴆長大。
“真的是你啊！長這麼高了！這眉眼，跟你爹年輕時一模一樣！”胡伯激動地走過來，用力拍了拍秦夜鴆的肩膀，眼眶竟有些濕潤，“當年你們一家突然……唉，這些年你去哪兒了？可把你胡伯想壞了！”
胡伯的出現，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更多塵封的記憶。旁邊幾位年資較長的紅線仙也紛紛圍攏過來，發出驚喜的議論：
“是秦家那小子？”
“天啊，都認不出來了！”
“小時候可皮了，老愛爬咱們司裡那棵老姻緣樹……”
“可不是嘛！有次還把芯芯小姐的麵具掛樹梢上了，害得芯芯小姐哭鼻子……”
塗山芯芯被當眾提起童年糗事，俏臉微紅，嗔怪地瞪了那幾個多嘴的紅線仙一眼：“咳咳！陳年舊事提什麼提！都乾活去！”
她雖然板著臉，但眼裡的笑意卻藏不住。秦夜鴆被眾人認出的熟悉感，也衝淡了他初入此地的幾分局促，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暖意。
“胡伯，各位，敘舊稍後。我找鴆哥哥有正事。”塗山芯芯清了清嗓子，端出司主的架子，拉著秦夜鴆的袖子就往裡走，“借‘情絲閣’一用！”
情絲閣位於姻緣司深處，是一個靜謐雅致的獨立小院。
閣內布置清幽，中央有一方清澈見底的靈池，池底鋪著細碎溫潤的五彩靈石，池畔生長著幾株奇異的植物，其中一株最為醒目——它通體近乎透明，隻有脈絡是淡淡的粉色，頂端結著一顆拳頭大小、晶瑩剔透如水晶般的果實，正散發著柔和而奇異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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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塗山氏秘傳的“鑒情果”。
塗山芯芯示意秦夜鴆在池邊的蒲團上坐下。她走到鑒情果前，神色變得無比專注和虔誠。
她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指尖縈繞起淡淡的粉紅色靈光，輕輕點向那水晶般的果實。
“鴆哥哥，放鬆心神，想著你最在意的那個人。”塗山芯芯低聲道。
秦夜鴆閉上眼。無需刻意，慕容諾婧的身影便清晰地浮現於腦海。她練劍時清冷專注的側顏，教訓他時微蹙的眉頭，偶爾被他歪理逗得嘴角微揚卻強忍住的瞬間，還有那日在碧落峰……他心湖微瀾。
就在這時，鑒情果驟然亮了起來！柔和的光芒瞬間充滿了整個情絲閣，那光芒並非刺眼的白，而是一種溫暖、深邃、帶著生命律動的赤金色！光芒流轉不息，越來越盛，甚至隱隱有鳳鳴般的清音在閣內回蕩，映照得池底的靈石也仿佛燃燒起金色的火焰。
塗山芯芯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滿了震撼。她作為執掌者，比任何人都清楚這赤金色光芒意味著什麼——那是情根深種、至純至烈、近乎刻入靈魂骨髓的摯愛！
其光芒之盛，音律之清，是她成為司主以來都極為罕見的！
光芒持續了足足十息，才緩緩收斂，鑒情果恢複平靜，隻是那果實的核心，似乎沉澱下了一抹難以消散的金色印記。
塗山芯芯長長舒了一口氣，看向睜開眼的秦夜鴆，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震撼，有感慨，最終化為無比堅定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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