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寒冷的冬日。
跪坐的膝蓋能感受到凍土的刺骨寒意。
周圍站立者的麵容被陰影遮蔽,但至少能明白他們投來怎樣的目光。
是淒涼嗎,是同情嗎。
不。
那是空洞無物的漠然。
我在那些視線交織的縫隙中,隻凝視著那名女子的臉龐。
一刻不停流淌的淚水,輕撫我臉頰的手。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隻是用空洞的眼神望著女人。
[對不起…]
從女人唇間流出的道歉包含著什麼意味,我無從知曉。
什麼?
到底是對我哪裡感到抱歉?
[媽媽對不起…]
用哀戚的聲音重複的話語。
我依然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站在一旁的父親當時是什麼表情呢。
終究沒能抬頭去看。
如果那時抬頭看了,我肯定會崩潰的。
不,或許那時候已經崩潰了吧。
[…彆哭了]
傳來父親斬釘截鐵的聲音。
撫摸著麵頰的母親的手慢慢垂落。
[…對不起]
那該死的三個字深深刺進胸膛。
這究竟是誰的罪過。
下雪了。
身體因為寒冷開始不住地發抖。
雖然母親慌忙裹住我的外套被風吹得滑落。
但誰都沒有在意。
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的寒冷。
並非源於季節,而是從骨子裡凍僵的感覺。
直到現在才明白那才更可怕。
[準備]
[全部完成了]
經過幾次對話後母親深深低下了頭。
默默看著這一切的我隨即向父親發問。
[…為什麼?]
連抬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但此刻我能感覺到,父親正注視著我說話的樣子。
[……為什麼要給我看這些?]
無法理解。
我為什麼要目睹這種場景。
憑什麼要我眼睜睜看著母親流淚。
想不明白。
甚至不願去理解。
[您到底想要我怎樣…?]
[想要的啊。]
父親低沉的聲線壓在我肩頭。
那聲音裡藏著什麼情緒呢。
是憤怒嗎?
可又太過平靜。
是悲傷嗎?
可那嗓音乾澀得過分。
[什麼都不需要。]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不自覺抬頭對上了父親的眼睛。
[對你沒有任何期待。隻要活著就夠了,僅此而已。]
那道銳利視線裡蘊含的話語,讓我死死按住了陣陣抽痛的心口。
長久凝視我的目光終於移開。
[要開了。]
隨著這句輕顫的低語,母親身後虛空撕裂,浮現出巍峨巨門。
挾風而現的門扉散發的赤紅氣息裡,混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這是……]
正當我陷入驚惶時,母親小心翼翼握住了我的手。
顫抖著望向母親,她卻始終低著頭讓我看不清表情。
[……靈華就拜托你了。]
[媽媽…?]
現在也好想抓住她問個明白。
究竟要去哪裡,為什麼非要丟下我們。
倉促伸手想挽留時,湧動的紅霧已纏上母親身軀,轉瞬間將她吞噬殆儘。
[不….不要!媽媽!]
試圖抓住點什麼而掙紮身體,卻被父親的手推得踉蹌後退。
剛穩住身形想再次衝上前,那短暫的時間門已然緊閉。
母親曾坐過的位置空空如也。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到底…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你對我們?
壓抑著蜷縮在心底的情緒嘶吼,父親的目光卻始終不曾落在我身上。
我不奢求被愛。
早就明白自己是與那種溫情無緣的人,所以沒關係。
也不期待被寄予厚望。年幼的我光是守住已有的一切就已竭儘全力。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撲向父親用儘全力捶打,像要鑿穿牆壁般瘋狂擊打。
明知這樣連痕跡都不會留下,但若不如此就會發瘋。
直到手臂脫力再也抬不起來,父親才對我開口。
[滿意了嗎。]
那聲音乾涸得像是被抽乾了所有感情。
我終於在這句話前頹然跪倒。
眼前籠罩著濃稠的黑暗。
年幼的我此刻才真切體會到。
這就是絕望。
在這腥臭作嘔的情緒裡癱坐著,任由淚水橫流喘息不止。
父親若無其事地經過我身旁說道。
[跟過來,有東西要給你看。]
雖說是商量,實則不容抗拒。
因為我的身體早已被鉗製著拖行。
什麼都不願思考,什麼都無法思考。
隻想就此被黑暗碾碎消失。
然而事情並未結束,在父親帶領下前往的仇家地下。
我終於明白了仇家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
為何被創造又為何而活。
父親說這是我和你的使命。
真他媽該死。
在漆黑的冬夜裡我不得不醒悟。
我餘下的人生注定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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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劍後的提問我不得不沉默良久。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問題。
因為我從沒想過她會問我這種事。
‘…關於母親的事?’
雖說她和母親是朋友但我的疑惑不在此處。
難道沒聽見仇靈華說的話嗎?
還是說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那天仇靈華在看著。
隻是很快就失去了意識,所以不認為她目睹了全部經過。
「為什麼您會對這個感興趣呢?」
不知不覺用了帶刺的語氣。該好好整理下情緒了。
劍後保持著平靜的表情。
母親去了哪裡。這是活到現在都好奇的事。
可笑的是,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直到遇見天魔才明白。
「母親已經過世了。」
但真是這樣嗎?
雖然心裡存疑,但我不想再解開這個。
讓仇靈華懷揣的怨恨與嫌惡原封不動保持下去才是對的。
真相是種罪孽。
操蛋的是我必須帶著它走下去。
「具體細節涉及世家事務,恐怕不便告知。」
故意擺出不願回答的姿態。
畢竟這總比拐彎抹角或含糊其辭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