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
英風喘了好一會兒粗氣才勉強擠出這句話。
英風周圍的地麵全被翻起,淩亂不堪如同廢墟,一側堆著折斷的木劍。
內力早已耗儘,連舉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白天開始的比武一直持續到日落,倒也情有可原。
「辛苦了。」
英風望向聲音的主人。
‘…好強。’
腦海中隻浮現這個念頭。
那個叫武延的青年——據說擔任仇陽天護衛——的武功令人驚歎。
因百花戰近在眼前,對熱衷比武的英風而言,能遇到主動前來切磋的強劍客本是喜事。
但沒想到會強到這種程度….
英風突然想起南宮霏兒。
臉頰立刻感到發燙。
那是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雖說是促成他與仇陽天比武的契機,也是讓他認清內心的頓悟時刻。
但想起當時幼稚的自己仍不免尷尬。
‘看似相似…卻完全不同。’
英風知道南宮霏兒是四大世家之首南宮家的嫡係,但不知是她性格使然還是家風傳承,她修煉家傳武功時從不顧忌旁人眼光。
仿佛在說要看便看,徑自施展華麗的劍舞。
那克製的劍路中蘊含著多種攻防軌跡。
用貶義的說法——南宮霏兒的劍路就像那些不囿於劍法、自成一派的武者般雜亂無章。
儘管如此,她擁有柔韌的肉體與才能,那些雜亂的招式反而成了優點。
至少在英風眼裡是這樣。
但若真打起來自己必輸無疑。
‘這個人….’
武延的情況正相反。
利落又嫻熟,堪稱基本功紮實的典範。
字麵意義上典型劍客的標本。
英風快速分析著自己落敗的原因。
武延的劍不依賴招式特殊變化或過人直覺,純粹以基本功見長。
英風落敗的原因簡單到可笑——武延的劍更快更沉。
麵對無從辯駁的事實,英風歎了口氣。
‘天外有天人外人啊。’
見識仇陽天後,他恃才傲物的心態被粉碎;麵對南宮霏兒時,再度因羞恥感意識到自身不足。
而現在望著武延,隻感到無儘的空虛。
‘連重建自信的間隙都沒有。’
英風忽然覺得‘劍龍’這個名號沉重得令人窒息。
武延平靜地向英風伸出手。
「多謝指教,受益匪淺。」
「…哪裡。陪練一整天,該我道謝才對。」
英風握住那隻手站起身。
雖然滿身塵土,隨便拍打幾下也就夠了。
武延看著他說:
「在外逗留太久了。我該告辭了。道長還要繼續修煉嗎?」
「嗯,我想再練會兒。」
要平息紛亂的心緒,除了修煉彆無他法。
至少英風隻知道這個辦法。
武延對英風的話點了點頭。
收拾完殘局後,為儘快返回住所而沿山路下行。
迎著涼爽山風行走時,武延的表情依然緊繃。
不專注護衛工作而整日沉迷比試,這恐怕是頭一遭。
‘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與英風相似,武延也藏著煩悶心緒。
雖是為尋求答案而做的出格之舉,但武延隻感受到忽視本職的強烈愧疚。
「所謂護衛該做的事...根本一件都沒做到...」
隨風飄散的嘀咕裡浸滿武延的自責。
仇陽天已遭遇過多少次危機。
甚至因誤信華山派這豪門大派能保平安,仇陽天曾直麵絕頂級高手的殺局。
那時的自己在做什麼?
絞儘腦汁想找借口,卻半句正當理由都說不出口。
分明是玩忽職守。
偏偏還是身為護衛的自己。
‘無能之輩。’
他當然知道仇陽天常躲開自己視線行動,也明白其天賦已逐漸達到無需護衛的境界。
但這都不是理由。
自己既是劍也是盾。
仇陽天受傷這件事,除自己戰死外都不該發生。無關對仇家的熱忱或對仇陽天的忠誠。
這是責任問題,更是關乎武者本心的原則。
迷失自我的武者便不配再稱武者。
這是武延敬重的天下三尊中劍尊留下的箴言。
仇陽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強。
初次見麵時明明還是個連二流都算不上的少年。
如今的仇陽天已是一流高手,甚至即將觸及絕頂之壁。
這般成長竟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完成了。
反觀自己呢?
因未能登臨絕頂,已在此地蹉跎多少年了?武延始終認為現在焦躁為時尚早。
他以為時間仍站在自己這邊,隻要持之以恒,終有攀登巔峰之日。
‘…可照這樣下去到底要等到何時?’
無能。
簡直無能至極。
為守護而練劍之人,若守護不成還有何意義。
自己的劍究竟該指向何方。
武延無從知曉。仿佛剛找到的路又迷失在霧中。
最近參與的比試究竟收獲了什麼。
‘大概領悟了何謂可能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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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窺見了與自己截然不同、那些光芒萬丈之人懷揣的東西。
光是想起英風便是如此。
短短一日比試中就能目睹他的成長。
武延十招裡會漏接五招的劍式,英風在比試尾聲時已能全部接下。
武延眼中英風的破綻逐漸減少,到最後幾乎無懈可擊。
雖然英風本人滿臉遺憾,武延卻要竭力掩飾對他的震驚。
或許某天英風就會達到自己的境界,甚至轉瞬超越。
武延確信那個時刻已近在咫尺。
‘而到那時…我是否仍在原地踏步?’
自責與自慚交織。
此刻他真切感受到橫亙在前的高牆何其厚重。
「心魔…這也能稱作心魔嗎…」
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呼嘯的風推著後背催促快回宿舍,但
武延的腳像釘在地上似的紋絲不動。
‘就這樣….’
稍微,就稍微休息一下。
感覺有什麼從內裡開始扭曲崩壞。
隻要稍微歇會兒就回宿舍,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就行。
武延暗自下定決心。
靜靜站立的武延耳中突然傳來聲響。
嗖!
咻!
「嗯?」
肯定不是風聲。
對於身為劍修士的武延而言,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原本緊貼地麵的腳自然抬起。
不知不覺間已朝聲源處邁步。
咻!嗖!
撥開樹叢稍作移動,看見有人在寬敞平地上揮劍。
‘…為什麼?’
因練劍者是熟識之人而愕然。
「魏侍從…?」
正是魏雪兒。
仇陽天的專屬侍從,憑著漂亮臉蛋深受仇陽天所屬仆役們寵愛的少女。
這樣的魏雪兒竟在深夜無人的山中揮劍。
‘為什麼要這樣做?’
嗖咻嗖!
雖因未專業學過劍法而充滿笨拙多餘的動作,
卻奇妙地蘊含著力量。
‘莫非是在鍛煉身體。’
對侍從魏雪兒的行為隻能想到這種解釋。
嗖...
不久後魏雪兒停下持續揮劍的動作,歪著頭轉動脖頸。
「不是這個嗎?」
「嗯…?」
是在自言自語嗎?因為經常看到魏雪兒純真又古怪的性格,這次也以為是那樣的情況。
「好難啊….這個好像是對的。」
她這樣嘟囔著抱怨時,魏雪兒展開的動作讓武延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從上方到下方。
僅僅是輕輕劃下的一劍卻乾淨利落,在她自己看來也是準確無誤的動作。
與剛才展現的粗糙動作截然不同。
‘什麼啊…?’
看錯了嗎?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卻仍讓人產生這種懷疑。
「這樣做更漂亮又舒服,為什麼非要換種方式呢?」
聽到她突然蹦出這句話,武延下意識環顧四周確認是否有人,但並未感受到其他氣息。
「…果然還是去找爺爺…不對才不要見爺爺,爺爺好壞。」
像是鬨彆扭般微微皺起臉。
緊接著魏雪兒緩緩展開的動作,給武延帶來了更大的衝擊。
竟能做到如此乾淨利落。明明隻是個不起眼的動作。
僅僅是向下劃去,隻是輕輕揮舞而已。
但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怎麼可能做到這種程度?與武延的震驚相反,魏雪兒很快停住了劍尖。
「知道啦….不做了。」
就像被附身突然清醒般,魏雪兒又變回了武延最初見到的那種笨拙動作。
麵對這種突發狀況,武延終於走上前去。
因為實在無法繼續旁觀下去了。
「魏侍從…?」
「啊!是武延哥哥!」
開心揮手的樣子,確實是武延認識的那個魏雪兒。
「你在這裡做什麼…?」
麵對武延的詢問,魏雪兒含著微笑坦然地回答。
「我在學劍!」
「跟…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