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掛的月亮泛著紫光。
周遭遊移的星光雖如原色般純粹卻似要被那不祥之月儘數吞噬。
淅瀝瀝
濃稠黑暗裡隻回蕩著滴水聲。
啪!
茶盞墜地的脆響與穿透黑暗的話音同時傳來。
[來遲了啊]
明明聲音裡不該帶著真氣的意味這輕飄飄的質問卻讓心臟揪緊。
那雙流溢紫光的眼眸曆經歲月仍令人毛骨悚然。
[…參見本教天顏]
男子趨前單膝跪地未有遲疑。
他還不至於狂妄到在那荒誕存在麵前昂首挺胸。
天魔
漫天主宰正立於男子麵前天魔垂目俯視著他低語:
[聽聞消息了魔劍後歿了是吧]
突然出現的名號令男子背脊震顫。
[可怨懟麼]
麵對天魔的詰問男子心生疑竇。
這怨懟所指何人是我自身?亦或諸葛赫?
若皆不是莫非是在問可敢怨恨天魔?男子終究未作任何應答。
咕咕…
似是察覺男子反應天魔屏息輕笑:
[倒是否認不得什麼]
咕嚕嚕。
一個小酒杯滾到麵前。男子小心地拾起酒杯。
[聽著]
男子遵照天魔之命舉起酒杯。淅瀝瀝,酒液斟滿杯中。
他端著盈滿的酒杯抬頭。天魔身著的黑色武服映入眼簾。
天魔的武服纖塵不染。
看著這件不沾微塵的黑色武服,他不自覺地咽下乾涸的唾沫。
那具身軀同樣毫發無傷。
天尊已死,敗尊今日亦命喪天魔之手。
聽聞武林盟聯合劍尊合力圍攻。但天魔身上未見半點傷痕。
結果說明一切。
敗尊被掏心而死,劍尊雖生還卻已肢體殘缺。
俯瞰天下的天下三尊中,兩人聯手竟未能觸及天魔的衣角分毫。
若天尊未死,三尊合力圍攻,結局會否不同?
終究是無法確信的猜想。
[約定已踐。劍尊那老怪饒過兩次性命,該知足了]
[...]
[這已是本座對劍主的莫大寬容]
[…感激不儘]
這是在告誡他不必執著於魔劍後之死吧。
他將天魔賜的酒一飲而儘。這副身軀早已嘗不出苦酒的滋味,但此刻喉間的灼燒感卻格外鮮明。
[天有狼牙,那廝似乎以為本座會將小劍聖托付給劍主你,但不知劍主作何感想]
[...]
[雖不見神色,心思卻昭然若揭]
魏雪兒的綽號被天魔含在口中。沿著脊背流淌的黏稠音律讓人不禁想要歎息。
咕嚕嚕。
天魔往空酒杯裡再次斟酒。男子和剛才一樣將酒一飲而儘。
[本座不會再說刻薄話,未曾忘記約定]
天魔話音方落,他背後便浮現無數裂隙。
吱吱吱——!哢哢哢哢——!
毛骨悚然的聲音是理所當然的伴奏。紫色裂隙逐漸擴大身形。
同時打開的諸多裂隙相互吞噬,轉眼便融合成一道。
男子心知肚明。那異質的光景全因天魔的操縱而生。
咕嚕嚕嚕…咕嚕…!
裂隙彼端傳來獸吼。那些家夥感應到天魔的氣息,既顯露畏懼,又不掩飾對世間的怨恨。
感受著濃重的怨夜,天魔卻若無其事地繼續道。
[可知本座對酒豪寄予厚望]
[是]
[你為救那女子求情本座應允,渴望力量本座便賜予力量]
咕嚕!
轉眼間裂隙彼端有巨獸陸續現形。
它們散發的氣息廣闊而凶戾,足以震顫四周。
[未追究你獨斷前往四川亦是例證。可想過本座為何如此縱容]
酒壺再倒不出一滴入杯。
天魔手中的酒壺瞬時粉碎,隨風飄散。
[正如所說,根據與劍主締結的盟約,小劍聖暫時不會動。但是。]
天魔的紫色視線狠狠刺向男子。
[記住那也快要是最後一次了。]
[…深深感謝您的寬宏大量。]
說完話的天魔站起身來。無意識散發的魔氣使得黑色道袍獵獵翻飛。
走向親手開啟的魔境時,天魔從手上褪下戒指扔給男子。
男子抓住天魔拋來的戒指攥緊。剛握住就因戒指傳來的黏稠魔氣震得腦袋嗡嗡作響。
[這是命令。把盟主的首級帶回來。]
男子沒有回應天魔的命令,隻是默默將戒指套上手指。
這本身就是回答。
天魔確認後邁步走向裂隙。
[期限三天。應該夠了吧。]
魔物們跟隨天魔重新進入裂隙,緊接著裂隙閉合消失。
雖然天魔已消失,男子仍無法抬起低垂的頭。
此刻湧動的情緒究竟為何,他完全無法辨識。
在體內沸騰的,不知是對自己的憤怒還是對他人的怨恨。
男子自覺淒慘,卻也明白無可指責任何人。
因為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業的結果。
他迅速洗去了不必要的情緒。
既沒有自責的資格,也沒有躊躇的時間。
男子起身邁向黑色霧氣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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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老頭問天魔是什麼。他揣測著問題的意圖。
不是問那是誰。
而是在問‘是什麼東西’。
神老頭雖然不知道看了我多少記憶,但對我來說真是件不舒服的事。
[雖然有很多事看不到,但其中關於天魔那家夥的故事大部分都像蒙著霧一樣看不清啊。]
[單就淺顯看到的那些事來說,也無法消除那家夥到底是不是人類的疑慮。]
“...”
[再問一次。小子,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聽到神老頭的話,我開始思考關於天魔的事。
那個妄圖獨自佇立天際的荒謬存在。
統率萬眾魔心,僅憑一己之力也能觸及蒼穹的存在。
我明白神老頭並非因為天魔實力超群就懷疑其存在本身。
但我始終因這點而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人類。
短暫思考後我對神老頭說道。
「…我對天魔知之甚少。」
[啥?]
老頭雖然語氣荒唐,但這確是事實。
不僅是我,關於天魔從何而來、此前究竟如何生活的情報根本不存在。
隻是某天突然——
武林盟數百年未現世的魔境之門突然開啟了。
雖是突發事件,但眾人並未慌亂。
當時正值武林盟為無數後起之秀舉辦比武大會的時期。
周圍不僅聚集著出眾的年輕俊傑,還有各世家前來觀禮的要人們。
武林盟武者自不必說,以南宮世家家主為首,除彭家外四大世家的家主悉數到場,九大門派麾下強者也大多雲集於此。
換作平常堪稱災禍的狀況,在如今這般陣容麵前,所有人都覺得不足為懼。
一、與所有人的預料相反,那天的災難正是開端。
與預想中數十隻魔物咆哮而出的場景不同,魔境門中僅有一人踏著悠閒的步伐現身。
除卻蒼白的肌膚,從頭到腳都流轉著漆黑光芒。
麵對突發狀況,眾人雖將兵刃對準這名從魔境門現身的可疑人物。
他卻隻是從容地掛著微笑。
…你這家夥想乾什麼。
麵對盟主的質問,他含著笑意回答。
久違了。
這便是災禍的開端。
本座乃天魔。
根本不存在和平對話的餘地。
當場斬殺近半數武者並夷平周邊後,天魔若無其事地從正門踱步而出。
「天魔」二字就此銘刻在整個中原。
眾多劍隊隊員與成名高手在那日殞命。
天魔雖瞬間被列為武林公敵,但在他展現的荒謬力量麵前,這種通緝毫無意義。
他的力量本身具有致命魅力,越來越多武者被吸引而自願歸順其麾下。
天魔從不拒絕來投者。
若想成為魔人便悉聽尊便。雖在禁製前失去自由,卻能翱翔於天魔羽翼之下,魔人數量遂與日俱增。
天魔所求為何?
他為何現世,又夢想著什麼?
縱有眾多魔人追隨,卻無人知曉真相。
天魔終究是天魔。
既已立於雲端之上,便無需向螻蟻解釋緣由。
眾人皆如此認為——可笑的是,連我也不例外。
[…說是從裂隙中降臨的存在嗎]
神老頭對我的回答含糊其辭。老頭為何如此,我是如何穿越時空的。
甚至沒有問我為何成為魔人。
或許是因為知道才沒問,反而更關注天魔從裂縫中現身的部分。
[…為什麼]
仿佛陷入沉思般,短暫的沉默在蔓延。
我本以為會聽到大部分已做好準備的問題,反而感到慌張。
原以為會先聽到關於前生華山派的話題。
老頭關心的隻有天魔相關之事。
「老頭。」
[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