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家夥會在這裡。
要追溯事情起因的話,倒也不算複雜。
出發去龍鳳之會的前一天。
這是最後一次容忍南宮震的動作了。南宮震也到了仇家無法容留的地步,而我行程已定,實在無可奈何。
期間他故作淡定地說沒事,但浮現在南宮震臉上的遺憾實在太過明顯。
雖理解他的心情,但站在我的立場就算幫他看劍…也不過是順著老頭的話說罷了,少件麻煩事反倒心裡輕鬆。
問題出在那之後。
「好久不見啊,陽天。」
「彆來無恙否。」
與南宮震見麵後,我立即去尋了大長老。
李長老前日聽我說明後表示要同行。
但我極力反對,堅持要單獨會麵。
李長老露出不解神色,但同行確實無甚助益。
倒不如說,與身為反對派的李長老同行這件事本身就是在劃清界限。
我注視著眼前枯瘦淩厲的老人。
雖身軀矮小乾癟,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淬礪劍鋒。
即便年邁,仍能覺出是把名劍。
但反過來說,也證明我的修為已能感知大長老的境界了。
大長老對我微笑發問:
「說吧,找我這老頭子有何貴乾?」
「隻是想著該來探望您是否安康。」
「哦…光聽這話就叫人欣慰。」
我也順著日長老露出笑容。
仇仙門。
既是仇家所屬門派,亦被稱作仇家之劍。
地理位置雖與仇家本家相距不遠,但分明屬於旁係——與其說是仇家附屬,倒不如說...
給人感覺是截然分離的。
這究竟是源於個人想法,還是祖輩傳承下來的規矩,目前尚不明確。
「是啊,聽說你最近過得不錯。」
「當然啦,我一直都過得很好。」
對話的開端很簡單。
畢竟不能一上來就撕破臉。
「聽說你還和漂亮姑娘訂了婚。真是恭喜啊。」
「托您的福,看來對方對我印象不錯。」
「那是那是。」
大長老對著我咧嘴一笑。相比之下,房間裡的空氣卻沉悶得令人窒息。
能感覺到周圍人在不動聲色地醞釀著風暴。
‘這老東西...’
我正不著痕跡地,極其細微地釋放著威壓。
這種下三濫手段實在太明顯,無需多言,我也調動威壓攪亂了空氣。
呼——!
沒有釋放灼熱氣息。也沒那個必要。
或許這出乎他的意料,大長老的表情終於明顯變化了。
我看著他說。
「我有點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
「這可真是...」
大長老立刻收起了笑容。
沒錯,這樣反而更自在。
「看來你變了很多啊。」
「正是該成長的年紀嘛。」
「嘖嘖...當年連和我對視都不敢的孩子,現在居然...」
有這回事嗎。確實,以我當時的心境,肯定沒法坦然麵對這種微妙氛圍。
要放在以前,我根本不可能主動來找大長老對峙。
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啜了口茶。
應該沒下毒吧。
‘...是以前吃過太多虧嗎,現在連這種事都要擔心。’
雖然以現在的狀況大長老不可能做那種事,但前世可是連毒藥和暗殺都時刻提防著活過來的。
即便到了現在,習慣性地運轉內力擴展氣感也成了本能。
「看來和從前大不相同了,不錯。」
「您當真覺得不錯嗎?」
「自然,作為仇家的主心骨能有這般變化,怎能不好。」
「這話聽著真舒心。」
仇家的主心骨啊。
倒能把違心話說得這般坦然。
曾幾何時我還暗自揣測,或許他話裡藏著幾分真心。
經曆的歲月讓我明白,那些念頭全是癡妄。
「今日我來見長老,其實……」
呼嗚嗚——
赤紅氣息如蜃氣般沿著肩膀翻湧。
或許是故意炫耀絕頂境界的緣故,大長老的眉頭微微蹙起。
「是有幾句話非得當麵稟告。」
「……要說什麼話。」
大長老見我展現絕頂境界卻未顯驚色,想必早已心知肚明。
我特意顯露修為突破不為彆的。
想用這點本事警告他彆得寸進尺,終究還是太勉強。
雖說在同齡人中算得出類拔萃,說到底不過是絕頂境界。
比起其他武人或許高不可攀,但遠沒到能橫行江湖的地步。
莫說是天魔,此刻若有劍尊劍後之流在近處拔劍,即便是餘波我也會當場斃命。
意思是若還想隨心所欲地活,以現在的水準根本辦不到。
那索性多殺幾個再死如何?
‘…說來容易做來難啊。’
雖說已經殺了不少人呢。
這個世界可不會體諒這種事。
我可是認得你的。
[既然都到這個份上了,該知道為時已晚吧現在彆碰了。]
還賦予了多重含義來著。
大長老難道真會聽不懂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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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這麼認為。
在我淡漠的注視下大長老終於撕下最後的偽裝。
雖然看起來原本就沒打算隱瞞。
「變得太多都認不出來了呢簡直像換了個人。」
「常聽到這種話不是說人開竅就在一瞬間嘛。」
「說的也是永遠不開竅反倒好了。」
「大長老在做什麼在盤算什麼我都沒興趣。」
老頭的執念真是既無聊又深沉。
他盤算什麼與我無關。
「但總覺得老是被牽扯進去呢。」
要說問題大概就是老頭的執念總把我往糟糕的方向拽。
「怎麼可能不被牽扯。」
「所以啊煩得要死。」
「究竟是什麼出了問題。」
大長老問道。
「是什麼讓低頭苟活的你變成這樣是廉價的希望還是卑微的信仰。」
「希望早就燒成灰了要是真信什麼活著家裡也不至於臟成這樣吧。」
父親放任這種長老多半也是這個原因。
總之就是個狗窩般的破地方。
沒一樣看得順眼的。
「你父親太傲慢。」
突如其來的話題讓我露出微妙表情。
突然罵起父母來了。
「難道不是嗎。」
「您這是要我對父親出言附和嗎?」
就算我再怎麼難以理解父親。
這他媽說的是什麼狗屁。
「你以為這片土地的業力隻有你和你父親才能承擔,看來你根本不知道這話有多傲慢。」
放下了正要喝的茶。
沒想到會從大長老口中聽到關於業力的事。
「您怎麼會知道。」
「很神奇吧?我知道的事。」
「是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在整個世家圈子裡屈指可數。
世家之外的情況我不清楚,但至少在世家內部是這樣。
本該如此。
‘但大長老竟然知道。’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真的確定嗎?
我對大長老了解不深。
因為當時我的處境慘到根本不起眼。
大長老開始真正引人注目,也是在我被任命為少家主之後。
「既然您知道,為什麼還要試圖攀登不可能到達的高處。」
「到不了?我若不行,還有我的孩子們。」
「不惜一切代價。」
「不僅是你父親,你也夠傲慢的。」
如果他是可憐我們必須背負地下業力,那倒另當彆論。
但大長老顯然另有所圖。
「你不會明白掌控他們能獲得多麼龐大的力量。」
膨脹的熱度驟然冷卻。
「我不想知道。無論意味著什麼。」
大長老根本不能踏足那裡。
如果他說去過。
以他現在站立行走的狀態根本不可能。
不知道他做著什麼虛幻的夢。
「若您執意要做夢,那就請永遠活在夢裡吧。」
做夢是自由的。父親放任大長老不管也是出於這般緣由罷。
大長老對我的話報以嘲諷的語氣說道。
「若不甘於隻是做夢,你又待如何?」
「這個嘛。」
即便說大長老被野心蒙蔽了雙眼,也不會輕易給人留下把柄。
仇仙門雖聲名顯赫,職責分明。
但父親會容忍到何種程度還未可知。
大長老不可能不明白這點。
所以才會既擺出礙事的姿態,又不敢明目張膽做些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