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後天氣如鬼魅般放晴。
但日已西沉。
夜幕早已降臨。
回到客棧時。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
「啊,仇公子!」
遲歸住處時,唐少烈像是等候多時般出現。
莫非一直在等著?
「回來得真晚呢?」
「有些事耽擱了。」
「啊,這樣啊…那用過膳了嗎?」
「嗯。隨便吃了點。」
其實沒吃,但隨便糊弄說吃了。
現在並不是想吃什麼的狀態。
對著笑眯眯講述今天之事的唐少烈。
也隨便敷衍著附和了幾句。
「明天要早起,請快些休息吧。」
「啊,也是。」
就是啊,明天還得早點出門。
該死的神龍館。
想到這個,原本還不錯的心情立刻變得索然無味。
正努力管理表情時,唐少烈突然問了彆的事。
「公子。」
「嗯?」
「您是不是遇到什麼開心事了?」
「突然這麼問?」
「是…總覺得您看起來心情很好。」
「…唔。」
開心的事啊。
想見你了。
是因為剛聽到的那句話吧。
拚命壓住不由自主要揚起的嘴角。
「差不多吧。」
或許是為了掩飾,語氣比平時更衝地蹦出來。
唐少烈雖然疑惑地歪了歪頭。
但終究沒再追問。
把唐少烈留在身後,上樓回宿舍時想著。
‘那家夥去哪兒了?’
因為最近幾天都沒怎麼見到慕容熙雅。
本來她也常說有事就消失,這次應該也會自己回來吧。
畢竟在熱量消退前會出現的。
吱呀。
「嗯?」
推門進屋時,發現房裡早已點著燈。
以為是侍從點亮後離開的,無意識地邁出腳步。
遲了一步才注意到有人坐在床榻上。
「…嚇死我了….」
身體猛地一顫後退半步,定睛看清來人——
果不其然是南宮霏兒。
「你在這兒乾嘛。嚇我一跳。」
「因…為你不回來…」
「我回來晚和你在床上躺著有什麼關係。」
沒好氣地脫口而出。
南宮霏兒這才磨磨蹭蹭地爬起來。
看她頭發淩亂的樣子,似乎已經躺了很久。
好像還睡過一覺。
「吃過飯了?」
「…嗯。」
「乖。」
把外衣隨手一脫啪地扔開。
正準備換衣服時…
「怎麼不出去?我要換衣服了快出去。」
“...”
不知為何南宮霏兒仍坐在床邊仰頭看我。
昏暗的房間裡隻點著一盞小燈。
總覺得南宮霏兒的藍眼睛格外明亮。
不知是何緣由,或是有事找我。
靜靜凝視我的南宮霏兒
輕啟櫻唇問道:
「…見到她了?」
“…!”
麵對南宮霏兒的提問,我連表情都沒能藏住,瞪大了眼睛。
根本不用思考她問的是誰。
完全不需要思考。
南宮霏兒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她似乎已察覺我去見了魏雪兒。
‘怎麼發現的。’
明明南宮霏兒應該沒離開過住所,怎麼會知道我去見了魏雪兒。
雖然感到驚訝好奇,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機。
她正要求我給出答複。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給出回應。
「…嗯,見麵了。」
沒有說謊。
連這種事都不想對南宮霏兒撒謊。
對於我的回答,南宮霏兒隻是用不變的目光靜靜看著我。
說不清那眼神。
分辨不出她是以何種情緒在注視我。
簌。
她輕輕閉了下眼睛,略微偏轉視線。
帶著些許倦容裹緊被子,直接躺了下去。
「為什麼獨自回來…?」
麵對從被窩裡傳來的輕聲追問。
我回想起當時魏雪兒對我說過的話。
改天會再來見您。
不一起走嗎?
是的。
回答得很堅決。
明明好不容易才見到麵。
今天見到您,真的很開心。
….
明天見…少…不對。
她整理著被冬風吹散的鬢發。
魏雪兒對我露出淺淺的微笑。
仇公子。
那輕柔的語調。
當時的我不得不緊緊咬住嘴唇。
‘說是明天。’
魏雪兒確實說了明天再見。
這意味著。
她應該也會去神龍館才對。
‘沒有改變。’
能再見倒也算件好事。
但也並非全然都是好事。
通過回歸改變了許多事件。
在知曉了原本不知情之事的同時。
期盼之事也接二連三地糾纏在一起。
最終。
魏雪兒的方向並未發生太大改變。
‘我可能會出錯嗎。’
或者說,我能否承擔得起這個錯誤。
可恨的不安感依然存在。
但已經無法回頭了。
不是能不能做到的問題。
而是必須去做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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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霏兒就這樣靜靜注視著躊躇的我。
再次轉過頭來。
畢竟她與魏雪兒也曾相處甚歡。
按理說該詢問下近況才是。
大概看到我的表情後決定不該多問。
‘一個個都這麼敏銳。’
唐少烈是這樣。
南宮霏兒也是。甚至連慕容熙雅。
隻要我稍顯異常就像鬼魂般立刻察覺。
我卻做不到這種事。
這既令人倍感壓力。
又讓我既感激又愧疚。
望著南宮霏兒的背影,我緩緩開口。
「話說啊。」
「…嗯?」
「乾嘛鬼鬼祟祟想在這兒睡覺?」
“...”
「起來。」
嘁。
隨著一聲短促的咂舌。
南宮霏兒支起身子。
看她那副被抓包的表情。
顯然是打算蒙混過關的模樣。
最頂層的客房以異常寬敞著稱。
望著樓下遊廊往來的人群,青年仰頭灌下一口酒。
青酒。
這是隻在河南販賣的昂貴酒品。
若有人知曉價格,怕是要驚得嘔吐。
青年卻渾不在意地繼續啜飲。
街上往來行人就是最佳下酒菜。
一杯兩杯。
待瓶中酒液消去半截時。
「哥哥!」
房門被推開的不速之客。
青年在心底暗暗歎氣。
本以為今日能得片刻清閒。
冷眼瞪著闖進來的女子。
對方拋出與昨日相同的疑問。
「您當真…是老爺子的弟子嗎?」
「…哈。都第四次問了。」
縱使每日都給出答複。
她反複追問實在令人頭疼。
說白了就是嫌煩。
「聽了千萬遍還是不敢相信嘛。」
「我明明…說過確實如此。」
青年——飛義真微微蹙眉答道。
她這才噤聲。
但瞧那撅嘴模樣,顯然仍不服氣。
飛義真見狀連連搖頭歎息。
‘惹上麻煩了。’
至少該趁這丫頭不在時再去給予警告。
這是飛義真的失策。
「有什麼好不滿的。」
「…不是不滿。隻是有點理解為什麼哥哥活得那麼懶散卻還能這麼強。」
「我什麼時候懶散地生活過了…」
明明活得比誰都忙碌。
飛飛不了解飛義真的處境,自然會那麼想。
‘嘖。’
但也不可能向她說明原委。
這次也隻能閉口不言。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見到老爺子的?」
「…就碰巧遇上了?」
「被稱作天下三尊之一的人物…能隨便碰巧遇上?」
「人生嘛,總有這種那種的巧合。」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活過七十了呢。哥哥現在才二十歲啊。」
“...”
二十歲個鬼。
實際歲數至少是這數字的三倍。
聽到飛飛的話,飛義真隻能在心裡苦笑。
他自己也沒料到會淪落至此。
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後悔當初不該那麼做。
「不過還算有點慶幸。」
「慶幸什麼。」
「不是有傳聞嘛,說飛老爺子收了徒弟。」
「啊。」
原來是指這個。
聽說時不知笑了多久。
「說實話之前確實有點在意。」
「在意什麼?」
「放著哥哥你,或者鐵哥哥不選…要是收了彆家的人當徒弟,總會有點難過吧。」
飛飛口中的「鐵哥哥」
指的是現任飛家家主的長子。
飛義真聽著她的話咧嘴笑了。
雖然這話沒腦子,但多少還惦記著自己這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