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營部那略顯局促的宿舍裡，燈光昏黃，像一層陳舊的濾鏡，為四周蒙上了歲月的質感。班副坐在我對麵，手中的搪瓷缸冒著嫋嫋熱氣，茶香悠悠飄散。他目光溫和，帶著幾分關切，輕聲問我：“這兩年，發生過什麼嗎？怎麼一提起在南京的日子，你就有些難過呢？”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記憶的閘口，那些在南京的點點滴滴，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思緒飄遠，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充滿故事的城市，耳邊隱隱響起那婉轉的戲腔：“台下人走後不見舊顏色，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彆歌。”
戲樓裡，戲子粉墨登場，水袖輕舞，那如泣如訴的唱腔，仿佛在訴說著千古的悲歡離合。我想起程蝶衣，那個將自己完全融入戲中的人，分不清戲裡戲外，戲中情與戲外人的界限模糊不清。台下人形形色色，或冷漠，或沉醉，可台上人始終堅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哪怕孤獨，哪怕無人理解。就像我在南京的日子，有過執著，有過迷茫，有過不被理解的痛苦，卻依然在努力堅守著什麼。
我想起在南京的無數個夜晚，酒一杯一杯地乾，煙一支一支地點。那些失去、遺憾、失敗和受辱的瞬間，像一根根尖銳的刺，紮在心底。被拍過的耳光、遭受過的質疑，都化作沉重的負擔，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還記得那個下午6點12分，在南京南站地鐵站，我坐在大廳裡，看著一趟趟地鐵呼嘯而過，人來人往，各色各樣的麵孔在眼前匆匆閃過。我不知道外麵的天是否已經黑了，也無心去想花園裡的貓狗是否還在嬉戲。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在承受生活的重壓，而曾經熠熠生輝的夢想，似乎變得遙不可及。就在我眼眶泛紅，情緒即將決堤之時，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遞來了麵巾紙。她的眼神裡滿是溫柔與關切，那無聲的安慰，如同一束光照進了我黑暗的世界，讓我在冰冷的城市裡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二十出頭的年紀，我像是一隻羽翼未豐的小鳥，在生活的狂風暴雨中艱難前行。作家、跑步、籃球，這些曾經被視為身份標簽的事物，在生活的磨礪下，漸漸融入了日常，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我努力地在喉嚨與胃之間強忍淚水與委屈，因為我明白，裝聾作啞是我在成熟之前最後的自尊，我必須維護這份尊嚴，哪怕內心早已千瘡百孔。可生活到底是包含了夢想，還是僅僅是充滿單調趣味的普通堅持？我迷茫了，隻知道自己正在經曆一場艱苦的修行。
很多次，我衝動地想出站到南京南買票回家，逃離這一切的壓力與痛苦。但內心深處總有個聲音在呐喊，讓我再英雄一把，哪怕生活已經萬劫不複。朋友的微信消息打破了短暫的平靜，他說：“你的經曆，故事風格敘述，雖很有畫麵感，也遠遠超過了你自己想象的生活，你在南京應該遭遇了很多吧？”我苦笑，簡單回複：“淩晨三點街頭痛哭……”我告訴他，我會依舊堅持自己的夢想，即便在摔落的低穀中，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偷偷崩潰。
在明城大道地鐵站，我乘坐上了一號線，前往鼓樓。戴上耳機，靠在椅邊，月亮不知何時已經悄悄爬上了夜空，像是在尋找它散落的花瓣。地鐵內，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故事，他們都在和自己的感情、生活抗衡。我閉上眼，黑色的世界中滿是花色玫瑰，記憶不由自主地回到了3月15日。那天，雨如珠簾，重重地砸在大地上，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河流仿佛也在為我的遭遇哭泣，而我在喝得爛醉的深夜裡徹底崩潰。大學裡的好兄弟阿興陪在我身邊，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他傾訴著內心的痛苦，就連海綿寶寶也被我賦予了憂傷的色彩。酒在燃燒，故事在鍋裡翻滾，心酸如同一直開著的煤氣罐，隨時可能爆炸。我紅著臉，紅著眼，對阿興說：“兄弟今日，算初次步入社會以來，劃上了一條以‘不成熟罪名’的刀痕。”
曾經美好的城堡被現實無情地擊碎，網絡這個看似充滿機遇的世界，在給我帶來利益的同時，也將我的情感、心理防線擊得粉碎。那個被我視為兄弟的人，親手毀掉了我對他的信任，甚至讓我感到惡心。在小城市裡，雖然沒有大城市的喧囂繁華，但我卻在這個看似平靜的世界裡，被突如其來的刀劍傷得心力憔悴。我不再過多地言辭，也不願過分地去挖掘生活裡那可悲的真相，因為我明白，每個人在經曆事情之後，都會失去當初追求時的渴望。我告訴自己：熬得住是幸運，熬不住是經曆。當經偵和刑偵的靈魂拷問向我襲來時，我才發現，他們給予我的除了心理安慰，更多的是教育，而真正能治愈自己的，隻有自己。
酒在深夜裡繼續浸泡著，一杯又一杯。阿興點了根煙，對我說：“想哭就哭出來吧，畢竟生活總是要在你不經意間痛你一遍，答應我，兄弟，當你麵對生活的真相後，你還是要選擇熱愛生活，因為這他媽才是英雄…ok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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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樓到了，我走出地鐵站，瞬間被埋沒在這座城市的高樓群和車流人海之間。天空有飛機劃過，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痕跡，高架橋上交警正在忙碌地處理車禍現場。生活就是這樣，充滿了意外與忙碌。我看到爺爺奶奶相互攙扶著在花園裡散步，他們為彼此整理衣袖，喂對方一口糕點，一起去吃頓肯德基，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讓我心生溫暖與羨慕。滑板少年穿著一身嘻哈裝扮，酷炫的動作吸引了許多年輕人的目光，廣場上彈著吉他唱著民謠歌曲的中年人，那飽經滄桑的煙嗓，帶著故事的調調，唱著餘柏言的《上車》，引得眾人圍聽。我路過他身旁，和他點頭微笑，他笑起來時，像是壓抑了許久終於如釋重負，我想，他一定是受了愛情和生活的委屈吧。每個人都在成長，而懂事的背後，是承受了萬般甜苦之後才明白的複雜滋味。
下午五點半，我坐在川菜館裡，與經理對坐。這已經是我第n次麵試兼職了，窗外的天空帶著些許困意，經理的一句話卻讓我愣住了：“既然你想出來，為何會選擇來南京呢？”我沉默了，其實原因很簡單，南京充滿了我曾經愛過的人那甜甜的味道，我為了夢想中的她而來。可來了很久，我卻始終沒有勇氣見她，是自卑嗎？或許吧。經理看著我，語重心長地說：“小夥子，我不管你發生過什麼，你來了南京便是客，在這兒的我們皆是外鄉人，或許你會很愛南京，或許你會在某一天離開，但是生活總要挺胸抬頭，要說按輩份我是你的媽媽輩，不是不給你這份工作，而是我特彆想和你說，如果你累了，就回家吧！好嗎？”
那一刻，我的內心五味雜陳。離開川菜館，我小碎步地走著，心中湧起一股酸意。站在門口不遠處，我向天空吐了口氣，閉眼，又哽咽。“熬得住是幸運，熬不住是經曆。”我在心裡默默念著。就在這時，川菜館裡一位漂亮的服務員小姐姐追了出來，她笑著對我說：“小哥，小哥，等等，小哥，經理留你吃飯，她說生活很多事總會成為過往，相信你會依舊挺胸抬頭！”我向她道謝，然後婉拒。轉身之時，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差不多大年紀，往後生活都靠自己努力，加油!”
我坐上公交，不知道該去哪兒，隻是靠著窗外，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這座城市很漂亮，萬家燈火通明，可我卻感到無比迷茫。七點四十，我來到雨花台店永輝超市，找到了還沒下班的郡桑、阿強和薑薑。薑薑問我：“阿黃，找到工作了沒?”我停頓了很久，笑了笑，搖了搖頭。阿強幫我整了整邋遢的衣著，安慰我：“沒事，阿黃，很多挫折都會過去，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世界一定會待你溫柔！”
餓了，我在超市買了個麵包和酸奶。收銀台的女孩披著長發，戴著平光眼鏡，特彆清純，她的眼裡滿是愛生活愛自己的光芒。“有會員嗎？”“沒有。”“13.5，微信還是支付寶？”“現金吧。”
外麵的霓虹燈閃爍，公園裡的貓狗依舊在嬉戲，我告訴自己，我沒有墮落，真的沒有。我坐在公交站台，假裝候車，啃著麵包，喝著酸奶，感受著南京那還算暖和的溫度。包裡還裝滿了春素小皙產品，我告訴自己，那就繼續推廣吧。
我來到一家曾回頭過幾回的小飯館，向老板推廣產品。店裡的貓咪活潑亂跳，老板拿著抹布擦著桌子，笑著拒絕：“不好意思啊，我一老粗不愛用這些。”我迎上去說：“那可以給您太太用啊對吧，坐在裡邊兒上網課的小女孩兒是您女兒吧？”老板拿著抹布低下頭，開始擦另外一張桌子，依舊保持微笑：“我離了婚的，一個人帶著閨女，閨女上初二了。小夥子，不好意思…”我連忙說：“不不，老板，是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老板卻鼓勵我：“沒事，小夥子，生活不易，加油!”
在南京美麗的夜色中，我刷起了抖音，刷到了蕊希的電台語錄視頻：“人間值得，值得你活出你自己，那些你執著過的愛情，你去過的地方，你追過的夢想，都會一點一點地完整你的人生。”可是，此刻的生活讓我連夢都不敢做。我深知沒有任何人的成功來得容易，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苦，都在默默咬牙承受著生活的不易。可怕的不是道理明白得太晚，而是明明想明白了，卻還是不願意改變現狀。生活很難，但總有希望。
夜裡的南京，有著各種各樣的模樣。總有人說你是不是變了，卻從沒人問你經曆了什麼。在滴滴車上，車速緩慢，我傻傻地問司機師傅：“師傅，能和您探討一下嗎？您怎麼解釋生活?怎麼看待?”師傅笑了笑，說：“生活?怎麼說呢?沒你們年輕人整的那麼深奧!因為普通，我們什麼也不會，開店也不會，單位就不用說了，也就出來開開車，為了老婆孩子……這就是生活。”平凡的生活，為了家庭，為了房貸、車貸，為了生活中的種種，沒有太多華麗的辭藻，卻充滿了真實的煙火氣。導航提示即將到達目的地，師傅對我說：“小夥子，不需要想太多，在南京拚命的人也有很多，都難，好好生活…加油”我下車，向師傅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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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和朋友一起合租的公寓，我放下包，沒有開燈，隻想靜靜地待著。躺在床上，我不禁問自己：在扛起生活的同時，是否丟失了夢想？夢想這種東西，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要麼偷偷溜走，要麼成了空想。後來我漸漸明白，自己想要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去爭取，與天意無關。在自由撰稿的時間裡，我是快樂的，我會笑著擁抱自己。每當和父母通話的時候，“我還好”成了我應對所有困難和委屈的擋箭牌。我很偏執，但我不怕勇敢丟失後站不起來。
在南京混沌文化有限公司的日子其實過得很牽強。專科畢業，專業不對口，全憑對寫作的熱愛，拿著2000+稿費的工資，無論怎麼努力都拿不到高薪。一起進入公司的小姐姐，已經被彆的公司挖走當上了總編輯助理。我雖不是科班畢業，卻在公司的邊緣任人排擠。我努力地寫作，想要讓自己往上遊，我一直相信：人生從來就沒有正確選擇，隻有自己很努力地奮鬥，才能將選擇變得正確。儘管我才20出頭，可生活的壓力卻讓我有些喘不過氣。後來，我還是不得已選擇了辭職。哪裡有那麼多不合適，不過是被踩在頭上的感覺太過壓抑。即使成長是用委屈喂大的，我也寧願好好修煉自己。可是，在自己所熱愛的事情上，我有著太多的不甘心，我時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無能，太廢物。
快淩晨三點了，我在回公寓的路上，路過一家做宵夜的小店，點了碗粥喝。粥含在嘴裡，滿是生活苦澀又複雜的味道，那是注射完“葡萄糖”後的滋味，有甜，卻也帶著更深的酸澀。餓了麼外賣小哥從我身旁經過，他像是看出了我的難過，說：“難過嗎？這就是生活!”麵對他突然的一句話，我沒有低頭，他遞給我一瓶汽水，接著說：“我看你這年輕的模樣，大概是遠方來客，即便在這個城市裡獨行，我覺得，當熬過了這難受的可恨又難忘的低穀，總會遇見彩虹，這個世界其實沒有很多惡意，一切全憑自己如何向世界溫柔以待。”所有的心酸在這一刻決堤，我忍不住淚水。外賣小哥又說：“眼裡沒有滄桑，生活總是以委屈來替代飽腹感，而我們總是在經曆，生活不易，總要互相溫暖，加油。”我向他道謝，拿著汽水，走在公寓小區門口，看著手中的汽水，我不想再隱藏自己的情緒。我不想在這平衡的世界裡，將自己隨隨便便丟棄在起跑線，不論生活還是夢想，我都要努力去追尋。淚水滑落，我想吼出來，宣泄內心所有的痛苦與不甘。
偌大的南京城，所有忍住的慌亂在這時全然崩潰。但我也沒有忘記，這一路走來，那些給過我擁抱的人。故事或許不夠動人，可講故事的人卻在流眼淚。我願意相信，所有的經曆都是寶貴的財富，山河爛漫，人間值得。熬得住的是幸運，熬不住的是經曆。
後來，我買了回家的車票。在離開南京之前，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我去了一個一直想去的地方——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那是我最遺憾的過往。難過怎麼能說得清楚，失落又如何能感同身受呢？我在心裡默默地問自己：你…還好嗎？
我上車了，耳機裡播放著薛之謙的《那是你離開了北京的生活》，空氣裡仿佛真的夾雜著被愛淹沒的味道。火車朝著“家”的方向行駛，這趟列車上的旅客們，在黑夜裡，背著包，藏著故事回家。而我，什麼都沒變，隻是多了份經曆與成長。沒有很懂事，也隻是很能忍。我告訴自己，裝聾作啞將是我成熟之前最後的自尊吧？耳機裡的歌曲單曲循環著，像是在訴說著我的故事。
戲樓外，天空下起細雨，戲樓內掌聲一片。一位像極了古人的男子，正坐在一角，看著戲中曲。曾不知戲中意，今明此意，戲中人，在哭泣。戲幕起，戲幕落，終是客。哪怕再脆弱，我也將帶著在南京的這段經曆，勇敢地走向未來。那是我離開了南京的生活，一段充滿酸甜苦辣，卻又無比珍貴的成長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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