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廚房內燈光昏黃,油膩的光暈在四壁搖晃。老楊站在巨大的高壓鍋前,他的手布滿老繭,關節因為常年的勞作和寒冷的氣候微微變形,可這雙手在握住高壓鍋把手時,卻穩如磐石。隨著“嘶嘶”的放氣聲,鍋蓋緩緩掀開,濃烈的蒸汽裹挾著詭異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老楊眯起眼睛,常年在高原被紫外線灼傷的眼底泛起警惕的光。他吸了吸鼻子,那混雜在蒸汽裡的氣味讓他皺起眉頭,“胃裡的雪菊混著砂仁——這是彝味‘鬼雞’的配料。”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二十年來在邊防灶前被煙火熏染的粗糲。說著,他放下手中的抹布,伸手拿過長柄勺,在鍋裡輕輕攪動,金屬碰撞鍋底,發出沉悶的聲響。片刻後,他撈出半片指甲蓋大小的金屬片,在燈光下眯著眼端詳,“德國外科縫合線,帶倒刺的,老子在維和部隊見過。”他啐了一口,將金屬片丟在一旁的托盤裡,那“叮”的一聲,在這安靜又壓抑的廚房裡顯得格外突兀。
我站在操作台前,盯著那些物證,眉頭緊鎖。死者胃內容物被盛放在透明的證物袋裡,除了老楊提到的雪菊和砂仁,還有未消化的野蜂蜜。那蜂蜜呈現出濃稠的琥珀色,在袋子裡微微晃動,看著十分眼熟——這正是我們邊防軍巡邏時常用的能量補充劑。
此時,香客不知何時湊了過來,他嘴裡依然嚼著檳榔,腮幫子一鼓一鼓,身上散發著一股獨特的、混合了汗味與草木氣息的味道。他腰間彆著那把改良過的佤族獵刀,刀鞘上纏著的經幡布條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突然,他猛地抽出獵刀,動作快如閃電,用獵刀挑起一縷泡在生理鹽水中的腸子,那腸子在燈光下泛著令人作嘔的光澤。“看腸壁的灼傷,”他的聲音低沉,帶著與生俱來的神秘腔調,“凶手用了高壓水槍——哨所後山的消防管道上周檢修過。”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篤定,瞳孔裡因為長期服用抗高原藥物而產生的金色斑點在燈光下閃爍。
我順著他的話思索,腦海中浮現出後山那一排消防管道,上周檢修時的場景曆曆在目。當時有幾個工人在那裡忙碌,我們還幫忙遞過工具,難道凶手就隱藏在這些人當中?還是說,凶手另有其人,隻是利用了檢修後的便利?
老楊走過來,用圍裙擦了擦手,目光落在證物上,“這事兒不簡單。雪菊和砂仁,都是這附近山林裡才有的東西,凶手要麼熟悉這裡,要麼有人提供食材。德國的縫合線,維和部隊才見得著,咱這小地方,怎麼會出現這種玩意兒?”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那片金屬片,再次仔細查看,仿佛能從上麵讀出凶手的身份。
香客把腸子放回盤中,用獵刀在案板上輕輕敲擊,節奏緩慢而沉重,“高壓水槍,能把腸壁灼傷成這樣,壓力肯定不小。哨所後山的消防管道壓力是能達到,但平時都有專人看管,凶手是怎麼搞到的?”他的話像是在問我們,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敲擊案板的聲音在寂靜的廚房裡回蕩,如同鼓點,一下一下敲在我們心上。
我拿起裝著野蜂蜜的證物袋,對著燈光查看,試圖從這熟悉的東西裡找出新線索。“這野蜂蜜,我們巡邏時都帶在身上,凶手是從我們這兒弄走的,還是死者自己就帶著?”我提出疑問,心裡隱隱覺得這蜂蜜是個關鍵突破口。
老楊和香客對視一眼,眼神裡都透著疑惑和警惕。“不管怎樣,”老楊說,“我們得把上周檢修管道的工人,還有這附近村子裡熟悉彝味做法的人都查一遍。這案子,就像一團亂麻,我們得一點一點解開。”
香客把獵刀插回刀鞘,點頭表示同意,“我去查查那些工人的背景,看看有沒有維和部隊的退伍兵。”他轉身就要走,又突然停下,“對了,這案子透著邪乎,大家都小心點,彆著了道。”說完,他大步走出廚房,獵刀的刀柄在他腰間晃動,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我和老楊留在廚房裡,繼續盯著那些物證,試圖從這些冰冷的東西裡拚湊出死者生前的遭遇和凶手的作案過程。戰地廚房裡,燈光依舊昏黃,蒸汽已經消散,但那股詭異的氣息卻愈發濃烈,仿佛凶手的影子還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徘徊般,窺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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