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春夜裡,邊境戰場的硝煙刺鼻又嗆人,火光在濃重夜色裡忽閃,把四周照得影影綽綽。我趴在戰壕裡,緊緊握著槍,心臟跳得像敲鼓,每一下都撞得胸腔生疼。戰場上混亂不堪,爆炸聲、槍炮聲、呼喊聲攪在一起,不絕於耳。就在這時,一枚炮彈在不遠處炸開,氣浪裹挾著沙石猛地撲來,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就在這瞬間,眼前的場景突然模糊,思緒不受控地飄回了2020年的冬天。
那是新兵訓練結束的日子,寒風像刀子一樣刮著,炊事班裡卻暖烘烘的,蒸汽在空氣中彌漫,帶著飯菜的香氣。我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手腳麻利地收拾著餐具,不經意間,聽到隔壁教導員辦公室傳來低沉又急切的說話聲。好奇心一下子勾了起來,我悄悄湊到門邊,透過門縫瞧去。
教導員弓著背,站在鐵皮爐子旁,橘黃的爐火搖搖晃晃,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手裡緊緊攥著電話,肩膀微微顫抖,聲音壓得很低,可裡頭的焦急和無奈怎麼也藏不住:“桑桑的手術費?老子的三等功獎章能換多少......”聽到這話,我心裡猛地一震,眼睛死死盯著他。燈光下,他作訓服的肘部磨出了破洞,線頭亂糟糟地耷拉著,整個人縮在那兒,就像一隻羽翼受傷、無力再飛的鷹,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舊透著股狠勁,那是父親想救女兒的決絕。
“砰”的一聲槍響,把我從回憶裡拽了回來。戰場上,局勢愈發危急,敵人的火力像潮水一樣湧來,壓得人喘不過氣。突然,一抹熟悉的紅闖進視線,是桑桑!她穿著那件醒目的紅棉襖,在槍林彈雨裡格外顯眼。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串子彈呼嘯而過,紅棉襖瞬間被撕成碎片,碎布隨著硝煙飄飛。
“不!”我嘶吼著,眼眶一下子紅了,不顧一切地想衝過去。就在這時,傑哥的身影一閃而過,他像道黑色的閃電,直直撲向反坦克火箭筒。十六年的軍齡,他把青春和熱血都灑在了這片土地上,此刻,在紛飛的彈雨中,他的生命綻放成了一朵淒美的血花。“保護雷達站!”他的怒吼裹挾著硝煙,直直鑽進我的耳朵。恍惚間,我想起他常掛在嘴邊的話:“軍人的命是國家的子彈,該什麼時候打由不得自己。”
還沒等我緩過神,雷達站的警報驟然拉響,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抬眼望去,雇傭兵的無人機群像一群黑色的惡鳥,密密麻麻地掠過界河。機載導彈的紅光一閃一閃,映亮了每個人驚恐又堅定的瞳孔。
“快,想辦法攔住它們!”我大喊著,帶著戰友們拚命反擊,可無人機太多了,火力根本壓製不住。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桑桑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她臉色蒼白,腳步踉蹌,卻緊緊抱著急救包,朝著信號塔衝去。
“桑桑,危險!”我聲嘶力竭地喊著,想要衝過去拉住她,可被敵人的火力死死困住,動彈不得。
桑桑跑到信號塔下,手忙腳亂地扯開急救包,“嘩啦”一聲,裡麵掉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借著微弱的光,我看到照片上是年輕的教導員,抱著繈褓中的桑桑,背景是1998年的老哨所,那是他們一家守邊的見證。
“我爸說,每個軍人的命都是界河的冰——”桑桑的話還沒說完,一枚導彈呼嘯著飛來,在她身邊炸開。火光衝天,氣浪把人掀翻,我的心也跟著狠狠一揪,眼睛死死盯著那片火光,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等煙霧散去,我看到桑桑倒在信號塔下,身體緊緊護著它,一動也不動。那一刻,戰場上的喧囂仿佛都消失了,我的耳邊隻有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我咬著牙,拚了命地朝她跑去,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白白犧牲。戰友們也像是被點燃了鬥誌,呐喊著,不顧一切地反擊。在激烈的交火中,敵人的無人機群終於被擊退,可戰場上一片死寂,到處都是硝煙和鮮血。
我跪在桑桑身邊,輕輕把她翻過來,她的眼睛緊閉,臉上滿是血汙,可神情卻格外平靜。我顫抖著手,合上她的眼睛,喉嚨像被堵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時,教導員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他看著桑桑的屍體,整個人像被抽去了脊梁,一下子癱倒在地。他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出去,想要觸碰女兒,卻又停在了半空,眼淚無聲地從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滑落。
“桑桑,我的桑桑......”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又絕望,像是從破碎的胸腔中擠出來的,在空曠又死寂的戰場上悠悠回蕩,每一絲尾音都揪著人心,聽得人肝腸寸斷。
可殘酷的戰場容不得片刻的哀傷,對講機裡傳來傑哥那邊危急的消息。我們紅著眼,咬著牙,一步三回頭,帶著滿心的悲戚與不甘,迅速朝著傑哥的方向奔去。
找到傑哥時,他靜靜地躺在那裡,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在灰暗的天色下仿若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有人立刻俯下身,雙手飛速按壓他的胸口,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滴在滿是焦痕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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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傑哥的眼皮微微顫動,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嘴角扯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微笑,氣若遊絲地說:“兄弟們……彆管我……任務完成就好……”那聲音輕得像隨時會被風吹散,卻又如此堅定,好似用儘了他所有的力氣。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那雙手曾經是那麼有力,如今卻冰冷得如同這戰場上的殘垣斷壁。我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在眼眶裡打轉,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拚命搖頭,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傑哥正在消逝的生命。
“傑哥,你撐住!我們馬上帶你回去!”戰友們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們試圖用手捂住傑哥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可一切都無濟於事。傑哥的眼神漸漸變得黯淡,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片他守護多年的土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站起身,望著遠處的界河,河麵上結著厚厚的冰,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此刻,我終於明白,桑桑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每個軍人的命,都像這界河的冰,看似冰冷堅硬,內裡卻藏著滾燙的熱血,為了守護身後的祖國和人民,哪怕粉身碎骨,也絕不退縮。
朔風如刀,呼嘯著席卷過這片被戰火灼燒的土地,發出淒厲的怒號。目之所及,彈坑遍地,殘垣斷壁在月色下影影綽綽,滿是瘡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剛剛經曆的慘烈,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味,混合著刺鼻的焦糊氣息,久久不散。
然而,即便眼前的景象如此殘酷,我的內心卻從未如此堅定。我深知,不管敵人如何凶狠殘暴,不管戰鬥會陷入怎樣的絕境,作為戍邊先鋒,我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就像眼前的界河,即便冬日酷寒,冰封千裡,可冰層之下,河水依舊奔騰不息。我們也一樣,外表冷峻堅毅,無懼風霜,內心深處卻飽含著對祖國和人民熾熱的愛。
這份愛,支撐著我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堅守在這片邊陲之地。為了扞衛祖國的每一寸領土,為了守護身後萬家燈火的安寧,哪怕前路荊棘叢生,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們也絕不猶豫、絕不退縮,因為這是我們用青春和熱血許下的諾言,是鐫刻在靈魂深處的使命,是一生都要踐行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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