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邊陲的黃昏,像是被熱氣蒸騰的巨大蒸籠,悶熱與潮濕交織彌漫。蚌椒村四周,山巒被靄靄霧氣纏繞,村子裡的吊腳樓錯落林立,偶爾傳來幾聲犬吠。吉克阿依,這位來自大涼山的彝族女兵,身形矯健,古銅色的臉龐透著堅毅,眼神明亮且銳利。她帶領著二排巡邏小組,步伐整齊、沉穩有力地踏入蚌椒村村公所。此前漫長的巡邏路程,讓她們的作訓服早已被汗水浸透,而此時,裹挾著雨腥味的風撲麵而來,即將傾盆而下的暴雨,又給這濕透的衣物增添了幾分涼意。
就在眾人稍作喘息之時,刹那間,腳下的土地毫無預兆地劇烈震顫起來。“快撤!”班長黃強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大喊,然而,他的聲音瞬間被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無情吞沒。眾人下意識地循聲望去,隻見後山像是遭受了一場天崩地裂的劫難,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撼動。沉悶如雷的聲響不斷傳來,仿佛大地深處隱藏的巨獸在憤怒咆哮。百年古樹在這股不可抗拒的強大力量麵前,脆弱得如同風中的火柴棍,一棵接一棵地被輕易折斷,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響,轟然倒下。
阿依反應迅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身旁嚇呆的納西族老人。老人身體微微顫抖,臉上寫滿了恐懼。阿依緊緊護著老人,朝著高地拚命奔去。每邁出一步,她都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泥濘的土地不斷拉扯著她的雙腳。但心中強烈的使命感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驅使她不敢有絲毫懈怠,哪怕身體已經疲憊不堪。當她回頭望去,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麵映入眼簾:濃稠如墨的泥石流,裹挾著巨石、樹木和泥土,宛如一條暴怒的巨龍,張牙舞爪地撲向吊腳樓。瞬間,原本錯落有致的村落被無情吞噬,土黃色的泥漿濺起數丈之高。豬牛的哀鳴聲此起彼伏,在泥石流的巨大咆哮聲中,卻又轉瞬即逝,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迅速抹去,隻留下一片死寂,讓人不寒而栗。
“還有人!”衛生員袁小華心急如焚,手中的手電在廢墟中焦急地來回掃視。在這漆黑一片、彌漫著塵土與絕望氣息的廢墟中,一道光突然定格在歪斜的預製板下,露出半截染血的藍布褲腿。阿依見狀,毫不猶豫,立刻抄起工兵鏟,開始奮力挖掘。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無比漫長。阿依的雙手早已被磨出了水泡,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依舊咬牙堅持,絲毫沒有停歇。
十分鐘後,阿依終於看清了被困者——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男孩臉頰上,有著果敢同盟軍特有的刺青,那刺青的顏色暗沉,透著一股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滄桑與叛逆。而他左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像無數個黑色的小眼睛,觸目驚心,讓人不禁心生憐憫。可以想象,這個孩子在殘酷的戰爭環境中,究竟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彆動,我給你打嗎啡止痛。”阿依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安撫,試圖讓男孩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她迅速撕開急救包,就在這時,男孩突然像一隻被激怒的小獸,猛地咬住阿依的手腕,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敵意,嘴裡還含糊不清地罵著:“漢人魔鬼!漢人是大魔鬼!”阿依強忍著鑽心的疼痛,沒有掙紮,沒有絲毫想要掙脫的念頭,心中五味雜陳。她明白,在這個戰火紛飛的邊境,男孩長期生活在恐懼與仇恨之中,對陌生人充滿了戒心,尤其是漢人。但她更清楚,自己作為一名軍人,救死扶傷是義不容辭的使命,絕不能因為男孩的抗拒而放棄他。
阿依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男孩的頭,聲音輕柔而堅定地說:“孩子,彆怕,孩子,不要怕,我們是中國陸軍,我們是來救你的。”男孩愣了一下,咬著阿依手腕的力道漸漸鬆了。阿依抓住時機,將嗎啡注射進男孩體內,男孩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眼神中的恐懼也逐漸褪去。阿依看著男孩蒼白的臉,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擺脫戰爭和毒品的陰影,重新找回生活的希望。在這片被災難洗禮的土地上,阿依知道,這不僅是一次救援行動,更是一場跨越仇恨與偏見的救贖,需要用耐心和愛去化解男孩心中的堅冰,引領他走向新生。此後,阿依的目光中多了一份篤定,她決心為這個男孩的未來撐起一片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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