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綠蘿葉的蕉痕_牧羊人:活著再見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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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綠蘿葉的蕉痕(1 / 2)

連隊食堂的白熾燈是那種老式的長燈管,鎮流器“嗡嗡”哼了兩聲,才掙紮著把光潑下來。不是暖黃,是帶著點發青的白,像剛從冰窖裡撈出來的鋼錠,砸在斑駁的水泥地上,把牆角的蛛網照得根根分明,連蛛網上掛著的半片饅頭屑都看得清,那是昨夜值崗士兵掉落的,早被油煙熏成了淺褐。

傣鬼的軍靴就是這時踏進來的。橡膠底在冰涼的水泥地上蹭出“沙啦沙啦”的響,不是正步走的鏗鏘,是拖著走的滯澀,每一步都像灌了鉛,鞋跟在地上犁出兩道淺痕——那是疲憊刻下的印,比訓練場上的匍匐痕更顯沉。他的肩膀微微聳著,像扛著看不見的擔子,戰術背心裡的文件袋邊角硌著肋骨,把步伐都頂得有些歪,路過打飯窗口時,大師傅剛掀開蒸籠,白汽“騰”地湧出來,在他軍綠色的肩章上凝成層細珠,又被他粗重的呼吸吹得七零八落。

他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那是張掉了漆的木桌,桌腿墊著半塊紅磚才勉強放平。抬手解戰術背心的按扣時,指節的動作有些發僵,金屬扣“哢嗒”彈開的脆響,混著遠處洗碗池的水流聲,在空曠的食堂裡蕩出細弱的回音。背心往椅背上搭的瞬間,布料摩擦著木頭發出“沙沙”聲,像風吹過乾枯的茅草叢——那背心上還沾著桃九埡口的紅土,在椅背上蹭出兩道淡紅的痕,和食堂牆壁上“艱苦奮鬥”的標語形成種古怪的呼應。

“啪!”

一聲脆響突然炸開。是張會員卡從背心內袋滑了出來,塑料殼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邊緣先磕在搪瓷盤的白瓷邊上,又彈起來轉了半圈,才穩穩落在盤沿。陽光從窗玻璃的破洞斜射進來,剛好照在卡麵上,能看見塑料殼上磨出的三道淺痕,是上次野營時被壓縮餅乾硌的,像三道沒愈合的疤。卡麵印著的字有些模糊,但“格鬥俱樂部”幾個字還是能辨認,邊角卷著點毛邊,沾著的汗漬早被曬乾,硬得像層殼。

傣鬼的呼吸還沒平複。胸膛起伏得厲害,每口吸氣都帶著食堂特有的味——剛蒸好的饅頭香最霸道,是實打實的麥甜,混著籠屜的竹腥,像灶膛裡竄出的火苗,熱得燙人。但仔細聞,那呼吸裡還藏著點彆的:是金瀾會所的甜膩,像被揉皺的香水瓶子漏出來的,雪鬆混著佛手柑的味,甜得發飄,還裹著點消毒水的涼,像根冰錐紮進溫熱的饅頭香裡。

兩種氣味在他鼻尖絞成了團亂麻。甜膩的香想往上飄,麥香的暖想往下沉,結果纏在喉嚨口,形成股說不出的彆扭——就像看慣了辛集興穿訓練服的汗濕模樣,突然撞見他係著絲絨領帶,領口還沾著雪茄燙的焦痕;就像聽慣了拳套撞沙袋的“砰砰”,突然聽見骰子滾過瓷碗的“嘩啦啦”。

他抬手抹了把臉,指腹的薄繭蹭過胡茬,發出“沙沙”的響。視線落在搪瓷盤沿的會員卡上,卡麵反射的光晃得人眼仁發疼,像金瀾會所招牌上那道沒褪儘的鎏金。窗外的風卷著操場的塵土撞在玻璃上,把那兩種糾纏的氣味吹得更亂,傣鬼忽然覺得喉嚨發緊,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不是饅頭的熱氣,是那股甜膩與麥香擰成的結,勒得人喘不過氣,比在埡口扛著受傷的李凱時,更覺沉重。

“辛哥不對勁。”

傣鬼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怕被食堂角落的老鼠聽見。手裡的竹筷沒頭沒腦地往搪瓷碗裡戳,筷尖先是頂住塊醬色的鹹菜疙瘩,那疙瘩吸飽了醬汁,軟塌塌地趴在碗底,被他這麼一戳,“噗”地濺起星點汁液。有一滴飛得最遠,“啪”地砸在藍白格子的桌布上,暈開個指甲蓋大的印子——不是鮮亮的紅,是發暗的褐,像塊沒擦淨的血痂,黏在磨得起毛的布紋裡,越暈越沉。

他的指節在粗糙的木桌上碾了碾,力道大得指腹泛白。木頭的紋路被磨得發亮,那是常年放搪瓷碗磨出的包漿,此刻卻像成了塊畫布,被他反複碾著個看不見的影子——是下午從金瀾會所飄來的那片焦綠蘿葉,葉尖卷得像隻攥死的拳頭,白筋上沾著黑泥和鐵鏽,被他這麼一碾,仿佛真嵌進了木紋深處,連葉背的焦痕都清晰起來,在燈光下泛著乾硬的白。

“你見過誰穿阿瑪尼藏籌碼?”他猛地抬眼,睫毛上還沾著食堂的蒸汽,把瞳孔映得有些模糊,“那襯衫料子滑得像泥鰍,偏要在後腰繃出那麼塊硬角——不是方的就是扁的,邊緣挺得能割破布,除了碼齊的籌碼,你告訴我還有啥?”

筷子又往碗裡戳了戳,這次戳中了碗底,竹筷撞在白瓷上發出“當當”的脆響,驚得桌角的蒼蠅撲棱棱飛起。“格鬥俱樂部牆上的字還沒乾透呢,”他的聲音突然發澀,像被砂紙磨過,“紅漆寫的‘拳正心正’,左下角那道拳套印還是上個月二柱子蹭的,褐乎乎的,辛哥說那是‘活記性’。可今天他後頸的汗漬……”

他頓了頓,指腹在桌布的血痂狀汙漬旁畫了個圈,“是暗的,發黏,順著衣領往下淌,在襯衫上洇出的印子都帶點黑,像混了啥臟東西。哪像在俱樂部,練完拳淌的汗是亮的,砸在地板上能洇出清亮的印,風一吹就乾,連鹽霜都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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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突然撞在玻璃上,把食堂的燈吹得晃了晃。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那雙眼平日裡看靶心都不眨的眼,此刻像蒙了層霧,筷子尖還懸在鹹菜碗上方,醬色的汁液順著筷身往下滴,在桌布上又洇出個小印,和剛才那個連在一起,像道沒愈合的傷。

我正往嘴裡塞饅頭,剛出鍋的麥香裹著熱氣往鼻腔裡鑽,燙得舌尖發麻,像被灶膛裡濺出的火星燎了下。饅頭表皮的褶皺裡還藏著點籠屜的竹腥,咬下去時,鬆軟的內裡裹著細碎的麵渣,順著喉嚨往下滑,留下道暖烘烘的痕。抬眼時,鏡片早被蒸汽蒙得發白,像罩了層磨砂玻璃,我騰出一隻手去擦,指腹蹭過冰涼的玻璃,把白霧抹成幾道歪歪扭扭的痕——這才看清傣鬼的臉。

他眼裡的紅血絲紮得人眼仁發緊。不是訓練後那種均勻鋪開的淡紅,是像被誰揉皺的蛛網,密密麻麻纏滿眼白,尤其是內眼角,紅得發暗,像浸了整夜的血。那紅裡還裹著點灰,是熬出來的疲,比桃九埡口徹夜不滅的崗哨燈更顯沉。我記得崗哨燈的光,昏黃的一圈圈蕩在紅土上,哨兵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睫毛上結著霜,眼裡的紅血絲就是這樣,混著夜風的冷,硬得像塊凍住的鐵。

“你看錯了吧?”我把饅頭掰成兩半,熱氣“騰”地又冒上來,在他軍綠色的肩章上凝成細珠。掰斷的地方露出細密的氣孔,像塊發起來的海綿,麵渣簌簌往下掉,落在藍白格子的桌布上,積成小小的堆。“上周三我還去俱樂部了,”指尖捏著半塊饅頭,麥香混著水汽往他那邊飄,“辛哥正教那幫新兵擺拳,穿的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訓練服,後背的汗漬洇成了片深褐,像幅沒乾的地圖。”

我頓了頓,想起當時拳台邊的動靜。辛集興的拳套砸在沙袋上,“砰”的一聲悶響,震得鐵絲網上掛著的舊拳套都跟著晃。他屈起指節敲了敲新兵的手腕,煙嗓裹著笑:“出拳先正心,拳頭歪了,心就偏了。”話音落時,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汗珠順著下頜線往下淌,砸在地板的橡膠墊上,“啪嗒”一聲,洇出個黑亮的印子,像顆被按滅的煙頭。

“你沒見他那汗珠子,”我把饅頭往他麵前遞了遞,想讓他聞聞那股踏實的麥香,“砸在地上能洇出個黑印子,風一吹就泛白,是實打實的鹹。哪像你說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捏著饅頭的指腹微微發潮,突然想起剛才他說的“阿瑪尼襯衫”,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硌了下——那畫麵和辛集興攥著拳套喊“出拳要穩”的樣子,實在對不上號。

傣鬼沒接饅頭,隻是盯著我手裡的半塊,喉結滾了滾。桌布上,剛才濺出的鹹菜汁還在慢慢暈開,醬色的邊緣透著點暗褐,像塊沒乾透的血痂。我把饅頭塞進嘴裡,麵渣粘在牙齦上,甜裡突然嘗到點澀——或許傣鬼說得對?可上周辛集興教新兵纏護手帶時,指腹的老繭蹭過粗布,發出“沙沙”的響,他說“鬆緊得正好,護得住手,也彆捆住了勁”,那雙手的溫度,明明還焐在我記憶裡。

傣鬼的手突然從桌下抽出來,捏著張會員卡往我麵前一推。塑料殼在粗糙的木桌上滑出半寸,帶起點細灰,"刺啦"一聲停在我手肘邊。那卡麵早被磨得發花,邊緣卷著圈毛邊,像被砂紙蹭了百八十遍,邊角還磕出個三角豁口——是上次野營拉練時,和戰術背心裡的壓縮餅乾硬角撞的,豁口處嵌著點暗紅的土渣,我認得,是桃九埡口的紅土,沾在上麵快半年了,用水泡都泡不褪。

卡麵印著的辛集興,臉被磨得有些模糊,卻還能看清那股子勁。訓練服是洗得發白的黑,左胸的俱樂部ogo褪成了淺灰,袖口磨出的毛邊卷著,像曬焦的草葉。領口敞著兩顆扣,露出的鎖骨窩裡積著層薄白,是給拳套上滑石粉時蹭的,白得像落在紅土上的雪,連粉末的紋路都看得清——那是辛集興的習慣,每次給學員纏護手帶前,總要用滑石粉搓搓手,說"能防滑,也能讓拳套服帖"。他的嘴角微微揚著,露出半顆牙,眼裡的光亮得嚇人,像把剛開刃的刀,能劈開晨霧,連背景裡拳台的鐵絲網都映得清清楚楚,網上掛著的藍拳套、紅護具,甚至鐵絲結上沾著的黑泥,都透著股熱烘烘的勁。

可這照片裡的熱,和傣鬼嘴裡的冷,像隔著層起霧的玻璃。我盯著卡麵,突然想起他說的"絲絨領帶"——深紫的,被酒漬浸得發暗,領口還粘著塊雪茄燙的焦痕,邊緣卷得像片被踩爛的枯葉。再看照片裡這張臉,訓練服領口的汗漬泛著淺褐,是剛從拳台下來的潮,眼裡的光裹著汗氣,燙得人不敢直視。這兩個人影,一個在陽光下淌汗,一個在會所裡拽領帶,中間像隔了條結了冰的河,怎麼也融不到一塊去。

"你看這眼神。"傣鬼粗糙的指尖突然戳在照片裡的瞳孔上,指腹的老繭刮過塑料殼,發出"沙沙"的響,像在磨一塊生鏽的鐵。他的指節因為用力泛著白,連卡麵都被按得微微發顫。"亮得能照見拳台頂的燈——那燈是100瓦的白熾燈,掛在鐵絲網上晃,他眼裡就映著那麼團光,連學員們的影子都能照見。上次二柱子偷懶,躲在沙袋後麵抽煙,就是被這眼神抓了個正著,罰他加練到後半夜,"他忽然低笑一聲,那笑聲裡帶著點澀,"那時候他眼裡的光,比訓練場上的探照燈還烈,照得人心裡發慌,卻也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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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猛地從卡麵挪開,留下個淺淡的印子。"可今天他看我的時候,眼裡像結了冰,"傣鬼的喉結滾了滾,聲音壓得像怕被窗外的風聽見,"是凍在埡口石縫裡的那種冰,連陽光照上去都發灰。他手腕上那金表鏈,在太陽底下滾過冷光,比靶場的探照燈還紮眼,可那光都比他眼裡的溫度高——至少表鏈還能映出點影子,他眼裡啥都沒有,就一片白花花的冷,像結了冰的湖麵,連魚都沉底了。"

會員卡還在桌角躺著,照片裡的辛集興還在笑,鎖骨窩的滑石粉白得晃眼。可經他這麼一說,那笑容突然顯得模糊起來,像隔著層水汽,卡麵的劃痕在燈光下投出細碎的影,倒像是誰用指甲,在這張舊照片上劃了道深痕。

窗外的夜風突然起了勁,卷著操場的沙礫往食堂撞。先是“嗚嗚”的低吼貼著牆根溜過來,跟著“沙啦——”一聲,粗糲的塵土撲在玻璃上,像誰抓著把碎砂紙在外麵猛擦。玻璃上本就蒙著層油煙垢,被這麼一刮,更顯模糊,連窗外的白楊樹影都成了團晃動的灰,枝椏掃過玻璃的“哢嗒”聲,混著塵土的摩擦音,像有隻沒毛的野獸在窗外磨牙。

我捏著手機的指腹突然沁出層薄汗。是那種黏黏的潮,順著矽膠手機殼的紋路往下淌,把“戰友”分組裡第五個名字泡得發漲——“辛哥”兩個字是黑粗的楷體,旁邊掛著道淺灰的語音條,時長顯示“0017”,下麵的時間戳還停留在去年深秋,那天格鬥俱樂部的梧桐葉落了滿地,辛集興踩著枯葉教我擺拳,鞋跟碾過脆葉的“哢嚓”聲,至今還能在耳邊晃。

指尖無意識地蹭過語音條,屏幕突然亮起微光,映出我眼裡的恍惚。去年的場景猛地撞進來:辛集興站在拳台邊,黑色訓練服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肌肉上還沾著沙袋的帆布毛。他捏著我的手腕往回扳,煙嗓裡裹著笑,指節敲得我胳膊肘發麻:“力從腰發,彆光甩胳膊——跟你說過多少回?”

那聲音糙得像磨過鐵的砂紙,每個字都帶著股子沉勁,尾音裡還混著他沒喘勻的氣,有汗味,有陽光曬透的帆布味,還有點戰術背心裡的紅土腥。他說這話時,另一隻手正扶著我的後腰,掌心的老繭蹭過我訓練服的布料,“沙沙”響,像在提醒我:“腰得沉下去,像紮在地裡的樁,不然拳出去就是飄的。”

此刻聽筒裡的電流還沒散儘,可那十六秒的語音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腹發緊。我甚至能想起他說這話時的模樣:額角的汗珠正順著顴骨往下滑,砸在拳台的橡膠墊上“啪嗒”響,他抬手抹汗的動作帶著股隨性,手背蹭過眉骨時,把點滑石粉蹭成了道白痕——那是給拳套上粉時沾的,混著汗,在他黝黑的皮膚上畫出道亮線,比任何勳章都更顯實在。

“你聽這勁。”我把手機往傣鬼麵前遞了遞,語音條在他軍綠色的袖口邊晃,“糙是糙,可帶著股熱乎氣,像灶膛裡的火,烤得人後背發暖。他教我出拳那天,拳套砸在沙袋上‘砰砰’響,震得我手心發麻,他還笑我‘這點勁,連隻雞都打不跑’。”

話音落時,夜風又撞了次玻璃,“沙啦”聲更急了。我捏著手機的指腹更潮了,矽膠殼上的汗漬洇出片深痕,像塊沒擰乾的海綿。突然想起剛才傣鬼說的“金表鏈”,那冷光和這語音裡的熱,像冰和火撞在一塊,在我心裡炸出團白霧——怎麼也沒法把那個拽著絲絨領帶的人影,和語音裡笑著罵“甩胳膊”的辛哥,擰成同一個人。

語音條還在屏幕上亮著,像枚沒褪色的勳章。我指尖懸在播放鍵上方,突然不敢再按——怕那砂紙似的聲音裡,會混進金瀾會所的甜膩,怕去年深秋的陽光味,會被此刻窗外的塵土吹散。玻璃上的沙礫還在“沙啦”刮著,像在催著什麼,又像在攔著什麼。

“我問問他。”

這話出口時,指尖已經搭上了手機電源鍵。屏幕暗著,像塊浸了水的黑石頭,矽膠殼上還留著下午打靶時蹭的火藥灰,指腹一按就沾了層淺褐。解鎖界麵彈出來時,我的拇指突然發顫——不是冷的,是心裡那點說不清的慌在抖。第一次按上去,指紋框閃了下紅,像道被駁回的命令;第二次偏了半寸,指尖滑到了攝像頭的鏡片上,冰涼的玻璃硌得指腹發麻;直到第三次,指腹的汗被蹭得差不多了,“哢嗒”一聲,屏幕才亮起來,藍光漫過指節時,像潑了點冰水。

撥號界麵的數字泛著冷光,“辛哥”的號碼排在最近通話的第二個,數字邊緣被反複點擊磨得發亮,像被摸久了的鵝卵石。我盯著那串數字看了兩秒,食堂的白熾燈突然“滋啦”響了聲,鎮流器的嗡鳴裡,混著大師傅在後廚剁肉餡的“咚咚”,還有遠處洗碗池的水流聲——這些平時聽著踏實的響動,此刻都像被拉長了的線,繃得人耳膜發緊。

指尖落在撥號鍵上時,藍光突然漫開,在傣鬼的軍裝上淌出片流動的亮。他的肩章就擱在桌沿,銅質的星徽沾著點食堂的油煙,被這藍光一照,暗得像塊生了鏽的鐵。星徽邊緣的棱角磨圓了,是常年扛槍磨的,最尖的那個角還缺了半分,去年在桃九埡口追逃犯時,被岩石磕的——那道疤和他此刻緊鎖的眉峰,在藍光裡疊成了團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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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

等待音剛響到第二聲,電話突然通了。聽筒裡先炸出串“滋滋”的電流聲,像有隻蟲子在裡麵撲騰,跟著是“哢啦”一聲輕響,像是對方剛拿起手機,指腹蹭過了聽筒的網罩。

“喂?”

辛集興的聲音從電流裡鑽出來時,我捏著手機的指節猛地一縮。不是平時在俱樂部的煙嗓,那聲音糙得像砂紙磨過木頭,帶著汗味和陽光的暖;此刻這聲裡裹著層冷,音調比平時低了半度,像被什麼東西壓著,尾音還有點發飄,混著“滋滋”的電流,聽著像隔著層結了冰的玻璃。

背景裡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脆響。是冰塊撞在玻璃杯上,不是格鬥俱樂部冰櫃裡那種凍得發僵的硬冰,是帶著棱角的碎冰,碰撞時發出的“叮當”裡,還混著液體晃動的“咕嘟”——像有人正往高腳杯裡倒酒,酒液漫過冰塊,濺出的水珠打在杯壁上,涼得能透過聽筒滲出來。

這聲音太突兀了,像根冰錐紮進了食堂的熱乎氣裡。我下意識地把聽筒往耳朵裡按了按,指腹的汗沾在金屬網罩上,立刻蒙了層霧。食堂吊扇的“咯吱”聲不知何時變得格外刺耳,鐵葉擦過框架的“沙沙”裡,混著軸承缺油的澀響,像有人拿著鈍刀在耳邊慢慢磨,每轉一圈,那“咯吱”就往骨頭縫裡鑽半分。

傣鬼的視線突然從桌布上的鹹菜漬移過來,落在我攥著手機的手上。他沒說話,隻是喉結滾了滾,指尖在會員卡的塑料殼上碾出細響——那聲音和聽筒裡的冰塊聲,在悶熱的食堂裡撞在一起,像兩塊互不相容的石頭,硌得人心頭發緊。

我攥手機的力道突然收得緊了,指節抵在桌沿的木棱上,那道被常年磨出的毛刺紮進掌心的老繭縫,疼得人指尖發麻。手機殼是磨砂的黑,此刻被汗浸得發亮,背麵印著的連隊番號早被磨得發淺,隻有“07”兩個數字還清晰——那是我入伍的年份,和辛哥第一次教我打拳的年份,疊在一塊兒。

傣鬼剛才說的“後腰鼓包”像塊沒嚼爛的石子堵在喉嚨口,舌尖頂了頂,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結滾的時候,能聽見自己吞咽的響,混著食堂吊扇“咯吱”的磨,像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裡翻湧。桌布上的鹹菜漬還在慢慢暈,醬色的邊緣透著股發暗的沉,倒像是那沒說出口的話,在布紋裡生了根。

“辛哥,”我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度,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手機殼的縫隙,那裡卡著點上午打靶的火藥灰,“明兒上午的體能課……你還來嗎?二柱子他們說想練你新教的擒拿。”

話剛落,聽筒裡突然“嘩啦”響了聲,比剛才更脆,是冰塊被人用指尖撥弄著,在玻璃杯裡轉了個圈。那響動裡帶著股冷,像把碎玻璃碴子往耳朵裡灌,和食堂裡饅頭蒸騰的熱,撞得人太陽穴突突跳。

“我得晚到倆小時。”他打斷我的時候,聲音裡裹著點什麼,像被冰塊凍住的棉絮,發沉,又飄著。“有點事處理。”

“事”字說得特彆含糊,尾音像被什麼東西捂住了,是杯口嗎?還是他自己抬手捂了嘴?聽著像聲沒發出來的歎息,悶在喉嚨裡,帶著點酒氣的暖,又被冰塊的涼壓著,卡在中間不上不下。我甚至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樣:手指捏著高腳杯的杯柱,金戒指在杯壁上蹭出細響,杯裡的琥珀色液體晃著,漫過冰塊的棱角,像在淹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

攥手機的指節更白了,抵著桌沿的地方硌出道紅痕。食堂的白汽從打飯窗口湧出來,在我軍綠色的袖口上凝成細珠,又被體溫烘成了淺痕——那點暖,怎麼也抵不過聽筒裡傳出來的冷。

傣鬼的視線突然掃過來,落在我繃緊的手腕上。他沒說話,隻是把會員卡往我這邊又推了推,卡麵辛集興的笑臉被燈光照得發花,黑色訓練服的領口敞著,鎖骨窩裡的滑石粉白得像雪,和聽筒裡那個被冰塊聲裹著的聲音,隔著條看不見的河。

“處理完就去,啊?”我追加了句,聲音有點發飄,像怕他掛電話。指尖的汗順著手機殼往下淌,在桌布上洇出個小濕點,和鹹菜漬的暗褐,在燈光下纏成了團說不出的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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