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雙狙_牧羊人:活著再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5章 雙狙(1 / 2)

七月的日頭把靶場的紅土曬得發了瘋。

不是尋常的熱,是那種往骨頭縫裡鑽的灼。紅土早就被烤得結了層硬殼,腳踩上去,戰術靴的橡膠底“咯吱”一聲碾過土殼,碎成星星點點的渣——那些土渣像被扔進鐵匠爐裡燒了半宿的鐵砂,泛著暗褐色的光,燙得能透過三厘米厚的橡膠底往腳心裡鑽。我甚至能感覺到右腳前掌的位置,有粒特彆尖的土渣正頂著靴底,把灼熱聚成個小點,順著神經往天靈蓋竄,激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趴在偽裝網下的第三十七個鐘頭,迷彩服早就沒了原本的紋路。

肩窩處的布料被汗水浸成深綠,像塊泡透的苔蘚,能擰出半杯鹹水來。領口往下淌的汗順著鎖骨窩拐了個彎,鑽進戰術背心的彈匣縫裡,“嗒”地滴在狙擊槍的護木上,沒等滲進去就被蒸騰成了白汽。最靠近胸口的那塊迷彩布,早被反複浸透又曬乾,硬得像塊紙板,蹭在下巴上能感覺到細小的毛刺,紮得皮膚發緊。

狙擊步槍的護木燙得能煎雞蛋。

不是剛從槍套裡抽出來的涼,而是被我右肩窩的體溫焐了三個鐘頭的熱,帶著股木頭被烤透的焦香。護木上纏著的防滑膠帶磨出了毛邊,是上個月練快速轉移射擊時蹭的,此刻那些毛邊卷成小卷,像圈沒拆的繃帶,被汗水泡得發亮。金屬製的槍管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不是柔和的反射,是直愣愣的銳,像根燒紅的鋼針,斜斜地紮向天空,把路過的雲都戳得晃了晃。我得微微眯著眼,才不至於被那光刺得流淚——瞄準鏡的鏡片早被這光鍍上了層金,十字準星的黑線條在裡麵顯得格外沉。

1200米外的移動靶還在晃。

不是規律的左右擺,是被午後的熱風推得東倒西歪,在瞄準鏡裡縮成個模糊的灰影,像片被風吹得打旋的枯葉。我盯著那灰影,指尖在扳機上輕輕碾了碾。指腹的老繭比護木的膠帶還厚,是這半年練出來的——春天練固定靶時,老繭剛能蓋住指腹的紋路;夏天練移動靶,繭子邊緣被扳機磨出了毛邊;現在,這層繭硬得像塊小鐵片,蹭過扳機的防滑紋時,能聽見“沙沙”的輕響,像在數著秒。

這是今天的第37輪加練。

褲兜裡的秒表震了震,是早上五點紮進靶場時按的啟動鍵,現在屏幕上的數字已經跳到了“084723”。晨光剛漫過靶位時,我在100米處打穿了第12塊靶紙;日頭爬到頭頂時,趴在模擬崖壁上練俯角射擊,肘部的護具磨破了皮,血珠滲出來,在偽裝網上洇出朵暗紅的花;現在,日頭往西歪了半寸,1200米的移動靶成了最後一道坎。

瞄準鏡裡的十字準星突然穩了。

不是刻意屏住呼吸的僵,是種從骨頭裡透出來的定。移動靶晃到最左端的瞬間,我看見準星的豎線和靶心的邊緣重合了——就像昨天下午,傣鬼趴在我旁邊說的:“1200米的風會騙你,但準星不會。你磨了半年的不是槍,是讓心跳跟著準星走的本事。”他的護木當時也燙得厲害,說話時呼出的白氣在熱浪裡散得飛快,耳後的疤痕被曬得發紅,像道沒褪的記號線。

指尖慢慢加力,扳機的阻力越來越明顯。

護木的熱順著掌心往胳膊裡鑽,紅土的灼透過靴底往腿上爬,遠處的風卷著靶場的塵土“嗚嗚”地響,像在替我數著倒計時——三天後,這把槍要跟著我上飛機,飛過國境線,落在喀山的雪地裡。那裡的土是白的,風是冷的,靶心卻和此刻1200米外的灰影沒兩樣,都得被這十字準星釘死在正中央。

“呼——”

我緩緩吐出半口氣,胸腔的起伏帶著護木輕輕顫了顫。瞄準鏡裡的移動靶晃到了十字中心,像片終於落進蛛網的葉子。指腹的老繭徹底貼在扳機上,防滑紋的溝壑嵌進繭子的縫隙裡,像長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靶機“哐當”一聲啟動了。

移動靶帶著風聲往右側滑去,我指尖的力道剛好衝破最後一絲阻力——“砰!”

槍聲裹著熱浪炸開時,1200米外的靶紙中央,多了個焦黑的洞。陽光透過瞄準鏡的鏡片照進來,把十字準星的影子投在我手背上,像枚剛蓋上去的印,燙得人心裡發緊,又暖得讓人想笑。

遠處的觀測位傳來聲哨響,是傣鬼的信號。我撐著槍想坐起來,後腰的肌肉突然發僵——那是上周練跪姿射擊時扭的,當時沒當回事,現在被汗水泡得發疼,像有條小蛇在肉裡鑽。但我沒停,抓著護木慢慢起身時,看見靶場邊緣的鐵絲網外,辛集興昨天掛包子的欄杆還空著,風卷著紅土往那邊跑,像在替我們往遠處捎信:

再磨三天,就能把這紅土的溫度,帶到喀山的雪地裡了。

傣鬼的身影在百米外的觀測位上,像塊釘在紅土裡的鐵。

他半跪在迷彩偽裝的觀測台前,望遠鏡的鏡片反射著日頭的金芒,晃得人不敢直視。戰術背心早被汗水泡透,原本的橄欖綠在肩窩、腰側洇出深淺不一的深色印子——最濃的那塊在左胸,是彈匣邊緣壓出的弧線,像條剛漫過河岸的河;往下蔓延的紋路順著肋骨走,在腰側打了個旋,活脫脫一幅浸了墨的地形圖。他抬手抹了把額角,手背的汗甩在觀測台的鐵皮上,“啪”地濺成細碎的星,沒等落地就被熱浪蒸成了白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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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講機的電流“滋滋”響了兩聲,像根被曬化的塑料繩在摩擦。

“風速3.2米秒,濕度65,修正0.5密位。”他的聲音鑽出來時,裹著靶場特有的沙礫感,每個字都像從被烤焦的紅土裡撈出來的,帶著灼人的溫度,“移動靶第七個顯靶位,三秒後啟動。”尾音混著遠處靶機齒輪轉動的嗡鳴,像隻被按住翅膀的蟬,在熱浪裡掙出細碎的顫。

我沒敢應聲,喉結往下滾了滾。

唾沫咽到嗓子眼時,被灼得發疼——那是早上五點啃的壓縮餅乾還沒消化透,此刻在空胃裡泛著澀。右手指尖搭在扳機上,指腹的老繭蹭過防滑紋的棱,“沙沙”的輕響裡,能數清紋路的每道溝壑:最淺的那道是三月練固定靶時磨的,深些的兩道是五月打移動靶刻的,現在又添了道新痕,是這兩周練快速狙擊時,被扳機反複刮出的白印。

這一個月的日子,像被日頭烤成了脆片。

天剛蒙著層灰藍時,我們已經趴在了靶場最東邊的固定靶位。晨光剛漫過100米靶紙的邊緣,我手裡的槍已經響了十七次——那時的紅土還帶著夜露的涼,趴在上麵能感覺到土粒往迷彩服裡鑽,可肩膀抵著槍托的位置,早就被後坐力震得發麻。傣鬼在旁邊數著彈孔,鉛筆在記錄板上劃得“沙沙”響,“十環偏下兩指,呼吸沒沉到底”,他說話時呼出的白氣裹著土腥,在晨光裡散得飛快。

日頭爬到頭頂時,模擬崖壁成了最磨人的坎。

三米高的岩壁被曬得發燙,趴在突出的岩石上練俯角射擊,肘部的戰術護具早被磨穿了三層。最嚴重的那天,結痂的傷口蹭在粗糲的岩石上,“刺啦”一聲撕開半寸,血珠順著岩壁往下淌,在紅土上洇出朵細小的花。傣鬼蹲在崖下遞急救包,黑檀木柄的匕首劃開包裝紙,碘伏倒在棉球上的涼混著他指腹的熱,“這點血算什麼?”他捏著棉球往傷口上按,力道重得能把疼壓進骨頭,“等去了喀山,東歐那幫小子的子彈,可比這石頭尖多了。”

星子綴滿靶場時,戰術推演室的燈比日頭還烈。

連長李強把塞爾維亞隊的比賽錄像投在牆上,屏幕裡的狙擊手趴在雪地裡,偽裝網和雪融成一片,隻有瞄準鏡的反光偶爾閃一下。“看清楚這1.2秒。”他手裡的紅筆在屏幕上圈出個圈,筆尖戳得投影布發顫,“三次短吸一次長呼,呼吸節奏比你們打固定靶時還穩。”紅筆的痕跡在“1.2秒”上疊了三道,像道勒在神經上的繩,我們盯著屏幕裡的彈道軌跡,直到眼睛發酸,才發現窗外的星子已經沉到了靶場儘頭。

此刻,對講機裡的電流聲突然變尖。

“三——”傣鬼的聲音裹著沙礫感往下壓,像在攥著根即將繃斷的線。

我猛地屏住呼吸,胸腔裡的熱浪瞬間沉了下去。瞄準鏡裡的十字準星死死咬著1200米外的靶位,那片灰影還沒顯形,但我已經能想象出它彈出的瞬間——就像這一個月練過的三千兩百七十次那樣,靶機的齒輪會“哢當”一聲,靶紙帶著風的阻力往前衝,而我的手指,要在那0.3秒的間隙裡,把所有的疼、所有的汗、所有被紅土烤進骨頭裡的勁,全壓進扳機的那道縫裡。

“二——”

右肩窩抵著的槍托突然發燙,像有團火順著護木往胳膊裡鑽。肘部的舊傷在汗水裡隱隱發疼,那道結痂的疤似乎又在癢,像在提醒我那些趴在岩石上的午後——原來所有的疼都不是白受的,它們此刻正順著神經往指尖聚,凝成股沉得能攥住風的勁。

“一——”

傣鬼的尾音剛落,遠處的靶機傳來“哐當”一聲脆響。

我指尖的老繭已經嵌進扳機的防滑紋裡,像長在了一起。瞄準鏡裡的灰影猛地彈出,帶著熱風的阻力往右側晃,而十字準星的豎線,像道焊死的鋼,穩穩地追了上去。

靶機的齒輪突然“哐當”一聲咬合,像有隻生鏽的鐵爪猛地攥緊了發條。不是平緩的啟動,是帶著頓挫感的衝——金屬靶板從掩體裡彈起的瞬間,我甚至能看見靶紙邊緣被氣流掀起的細褶,像片突然張開的灰蝶翅膀。

預壓扳機的手指在那一秒猛地發力。

不是刻意的狠,是種從肩窩沉到指尖的勁。指腹的老繭嵌進扳機的防滑紋裡,“哢”地扣過那道臨界點。子彈破膛的脆響裹著熱浪炸開,像顆炸雷在耳邊炸響,硝煙味混著紅土被烤焦的腥氣往鼻腔裡鑽,護木的後坐力撞在右肩窩,把那道舊傷撞得發麻——那是上個月練快速轉移射擊時,被連續三十次後坐力震出的淤傷,此刻像塊發燙的鐵,貼著骨頭往外散疼。

子彈飛行的1.5秒,像被拉成了根緊繃的線。

我盯著瞄準鏡裡的十字準星,看著子彈的彈道在熱浪裡微微上飄,像條被風吹歪的銀線,最終“噗”地紮進靶心的十環。靶紙震顫的波紋順著瞄準鏡的鏡片傳過來,像水紋漫過掌心,癢得人指尖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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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觀測位突然揚起道綠。

不是蔫蔫的垂著,是傣鬼把信號旗猛地舉過頭頂,綠色的綢布在烈日下繃得筆直,像根突然從紅土裡鑽出來的草。風卷著旗角往我這邊飄,連帶著他的喊聲都被扯得發飄:“十環!正中心!”

對講機裡隨即炸出他的笑聲,帶著明顯的喘。

“還行啊黃導,”他的聲音裹著電流的“滋滋”聲,尾音還帶著點沒喘勻的顫,“沒把上周磨出的準頭還給靶場。”我能想象他此刻的樣子——半跪在觀測台後,額角的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滴,滴在記錄板的“37輪”字樣上,把鉛筆字暈成片淺藍,就像每次我打出好成績時那樣,他總愛故意拖著長音調侃,眼裡的光卻亮得像靶心的彈孔。

撐著槍起身時,後腰的舊傷突然像被誰攥住了。

不是鈍鈍的疼,是道尖銳的抽緊,像根鐵絲猛地勒住第三根肋骨。我下意識地弓了弓背,冷汗瞬間從戰術背心的領口冒出來——這傷是上個月練斷崖狙擊時掙的。那天模擬崖壁的岩石被曬得發燙,我從三米高的掩體滑下來時沒穩住,戰術背心裡的彈匣“咚”地撞在肋骨上,當時隻覺得悶,晚上躺倒在床上才發現,吸氣時那地方像塞了團燒紅的棉絮,疼得我三天沒敢深呼吸。

傣鬼當時蹲在我身邊,黑檀木柄的匕首“刺啦”劃破急救包的塑料皮。

碘伏棉球擦在傷口上的涼,混著他指腹的熱,在皮膚上擰出股說不清的勁。他的動作不算輕,棉球摁在淤傷處時,疼得我差點咬住嘴唇,“這點疼都扛不住?”他抬眼時,耳後的疤痕在日頭下泛著紅,像條沒褪的記號線,“去了喀山,東歐那幫小子的子彈可比這彈匣尖多了——到時候疼得齜牙咧嘴,準星能歪到靶外去。”

我此刻扶著槍托喘著氣,看著遠處的傣鬼正把信號旗卷起來。他的戰術背心被汗水洇出的深色印子,在後背連成片,像幅被雨水泡透的地圖,最下端的衣角沾著圈紅土,是剛才蹲在地上撿鉛筆時蹭的。

風突然卷著紅土往這邊跑,鑽進我出汗的領口,燙得鎖骨窩發疼。後腰的抽緊感慢慢緩了些,像根鬆開的鐵絲,可那點疼還在,像枚沒拔的刺,提醒我這一個月的日子——靶場的紅土磨破了三雙戰術靴,護木的防滑膠帶換了五次,指腹的老繭厚得能蓋住指紋,而這些,都要跟著我們去喀山,去接住那些更尖的疼,更烈的風。

“歇十分鐘,”傣鬼的聲音從對講機裡鑽出來,帶著點笑意,“下輪練俯角,讓你嘗嘗上個月摔那地方的‘甜頭’。”

我低頭看了看後腰,戰術背心裡的彈匣正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顆跳得沉穩的心臟。遠處的紅土在日頭下泛著金,1200米外的靶機已經複位,等著下一輪槍響——還有三天,這把槍就要帶著紅土的溫度,飛過國境線了。

辛苦不是掛在嘴邊的詞,是浸在骨頭縫裡的實。

右手的指節早沒了原本的膚色。不是訓練後的微紅,是紫黑交加的腫,像被凍透的茄子,透著股發僵的硬。最嚴重的是食指和中指,扣扳機的位置鼓出個小硬塊,摸上去像塊埋在皮肉裡的碎石——那是腱鞘炎在較勁。五盒肌效貼纏在指節上,邊緣被汗水泡得卷了邊,黏在戰術手套的內側,每次蜷手指都能聽見“沙沙”的響,像層沒拆的繃帶,把疼牢牢鎖在裡麵。可就算這樣,每天淩晨五點,這兩根手指還是得準時搭在扳機上,把腫疼壓成準星裡的穩,不然喀山的雪地裡,東歐隊員的子彈可不會等你消腫。

側臉的菱形紅痕是凍土給的紀念。

上個月練雪地隱蔽,趴在結著薄冰的凍土上,偽裝網的網格勒進顴骨,起初是麻,後來是火燒似的疼。等爬起來時,鏡子裡的側臉多了六道紅痕,橫平豎直地拚出菱形,像枚沒褪色的郵票,印在顴骨最高處。三天沒消,洗臉時毛巾蹭過,疼得人齜牙咧嘴,傣鬼在旁邊笑:“挺好,省得畫偽裝油彩了,這紅痕比油彩還結實。”可他轉身給我遞凍傷膏時,指腹蹭過紅痕的力道,輕得像怕碰碎什麼。那紅痕後來褪成了淺褐,卻在皮膚裡留下道印,像在提醒:凍土的冷和日頭的熱,都是要刻進肉裡的。

深夜的戰術推演室,空氣裡飄著壓縮餅乾的渣。

牆上的時鐘跳過淩晨兩點,屏幕裡俄羅斯隊員的匍匐身影還在反複播放。他們的戰術服上沾著冰碴,呼吸的白氣在偽裝網前凝成小霧,每前進半米,槍管都要貼著雪地輕蹭,避免反光——這是我們看的第27遍錄像。胃裡空得發慌,像被掏走了半塊,連長從抽屜裡扔過來包壓縮餅乾,塑料包裝“嘩啦”響,我掰了半塊塞進嘴裡,嚼著像吞曬乾的紅土,渣子往喉嚨裡鑽,剌得人想咳嗽。可誰也舍不得放下手裡的筆,傣鬼在記錄板上畫著他們的匍匐節奏,鉛筆尖戳穿了紙,“看這間隔,每12秒調整次呼吸,比咱們的戰術手冊還嚴”,他說話時嘴裡的餅乾渣噴在紙上,像撒了把碎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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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裡的雪突然晃了晃。

是俄羅斯隊員的瞄準鏡反射的光,在雪地裡閃了下,像顆埋在白裡的星。他們趴在那裡,戰術服和雪融成一片,隻有睫毛上的冰碴在動——那冰碴多像我們此刻額角的汗,他們的冷和我們的熱,其實是同一種重量。都是把骨頭磨進動作裡,把疼咽進喉嚨裡,把每個0.1秒的誤差摳到極致,不然靶心的彈孔不會為你留位置。

我咬碎最後一口壓縮餅乾,渣子混著唾液往下咽,胃裡的空蕩感輕了些。指節的肌效貼又卷了點邊,蹭在記錄板上,留下道淺白的痕。窗外的星子落了半宿,靶場的紅土在月光下泛著暗褐,像塊被壓實的鐵。

這辛苦哪是一天兩天的事?是從三月的春寒到七月的酷暑,是從指節的腫到側臉的痕,是壓縮餅乾的渣混著錄像裡的雪,一點點滲進骨頭縫裡,長成股撐得住槍托的勁。等真站在喀山的靶場上,這些浸在骨子裡的辛苦,就會變成十字準星裡的穩,變成子彈破膛時的脆,變成比任何勳章都沉的底氣。

離出發去俄羅斯隻剩兩天時,靶場的紅土被日頭烤得發脆,每粒土渣都像燒紅的鐵砂,粘在戰術靴底甩不脫。我趴在1500米靶位後,瞄準鏡裡的十字準星正死死咬著移動靶的邊緣,指腹的老繭蹭過扳機防滑紋的“沙沙”聲,混著傣鬼報風速的低語,在熱浪裡滾成團緊繃的弦——這是今天第42輪加練,連長剛在對講機裡吼過,“最後兩天,把誤差壓進0.3密位裡”,誰也不敢鬆半分勁。

哨兵小李突然貓著腰跑過來時,我的子彈剛擊穿第17個十環。他的作訓服後背全是汗漬,跑到靶位邊時喘得像拉破的風箱,“黃導,營門口……有人托我給你帶東西。”

我沒回頭,指尖在扳機上碾了碾,“讓他放觀測台,等我打完這組。”

“是辛師傅。”小李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他說不打擾你訓練,就托我把這個給你。”

“辛集興?”我心裡猛地跳了下,瞄準鏡裡的十字準星晃了半寸。傣鬼在觀測位那邊敲了敲對講機,“風速變了,修正0.2。”我趕緊穩住呼吸,後腰的舊傷卻突然抽緊——這兩天滿腦子都是彈道、風速、密位,竟沒空想過他會不會來。

小李把個鐵皮盒塞進我戰術背心裡袋時,盒蓋邊緣的鏽跡蹭過鎖骨窩,帶著點涼。“辛師傅說,這是桃九埡口的紅土,”他頓了頓,學著辛集興的語氣,慢吞吞地傳話說,“讓你出發前纏槍上,說土實,能壓得住場子。”

我捏著盒身,能摸到裡麵細布裹著的土塊,棱角硌著掌心,像塊沒焐熱的鐵。“他還說啥了?”

“就兩句。”小李撓了撓頭,額角的汗滴在靶位的紅土上,洇出個小坑,“說‘槍是鐵的,人得顧著自個兒’,還說……等你們拿了第一回來,他在俱樂部煮好羊肉湯等著。”

話音剛落,傣鬼的催促聲從對講機裡鑽出來,“黃導,靶機複位了。”我趕緊把鐵皮盒往內袋深處塞了塞,紅土的碎末順著布縫漏出來點,粘在掌心的汗裡,涼得像塊冰。

等這組移動靶打完,直起身時,日頭已經往西歪了半尺。我往營門口的方向望了望,鐵絲網外空蕩蕩的,隻有風卷著紅土往靶場跑,掀起的土霧裡,仿佛能看見個熟悉的藍布工裝背影——該是他走了有陣子了,連欄杆上都沒留半分痕跡,不像前兩次,總留著包子的熱氣、潤喉糖的玻璃紙,讓人能尋到點他來過的影。

夜裡躺在戰術推演室的行軍床上,我才敢拆開那鐵皮盒。細布裹著的紅土果然是桃九埡口的顏色,深褐裡透著點暗紅,像熬稠的血。盒蓋內側的刻痕還在,是去年冬天他在拳台邊給我刻籌碼時蹭的,歪歪扭扭像道沒說完的話。我捏起一撮土,指尖的紋路立刻被染成暗褐,突然想起小李傳的話,喉嚨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了下——他總這樣,知道我這時候最熬人,從不說煽情的,隻把關心揉進紅土裡、羊肉湯裡,像他縫補丁時的針腳,看著糙,卻把勁全沉在了最裡層。

第二天淩晨練雪地偽裝時,我把紅土混著細布纏在了護木上。紅土的碎末滲進防滑膠帶的毛邊裡,像長在了一起。瞄準鏡裡的十字準星落靶心時,突然覺得這紅土真的在發力——它沒說什麼,卻把那句沒當麵聽的“等你們回來”,變成了扳機上的穩,變成了呼吸裡的沉,變成了靶場日頭下,最紮實的那股勁。

出發去俄羅斯那天,營區的白楊樹葉被秋風吹得簌簌落,鋪在水泥地上像層碎金,踩上去“哢嚓”響,葉梗的尖還帶著點沒褪的綠。晨光剛漫過辦公樓的簷角,把營區的白牆染成淡金,遠處靶場的紅土在霧裡泛著暗褐,像塊沒醒透的鐵。

連長站在卡車旁,軍靴碾過片卷邊的楊葉,“碾”出聲脆響。他的作訓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胳膊上,曬痕在肘彎處拐了個明顯的彎——是常年架槍曬出來的,像道沒褪色的分界線。手裡捏著兩麵小國旗,紅得發亮的布料在風裡輕輕晃,邊角燙的金邊在晨光裡泛著細閃,針腳密得能數清,該是軍需處的老班長連夜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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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他把國旗往我和傣鬼的戰術背囊裡塞,布料的斜紋蹭過我的指腹,糙得像靶場的紅土。“你背囊側袋有空間,”他拍了拍我的背,又轉向傣鬼,“你的彈匣彆太靠外,彆把布料磨破了。”說話時,他喉結滾了滾,眼角的細紋裡還卡著點靶場的紅土——昨天他肯定又去靶場盯了半夜。

小國旗塞進背囊時,我摸到布料上的紋路:橫七豎八的,像張沒畫完的戰術圖。“這紅,”連長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沉,“跟辛集興刷在俱樂部牆上的‘拳正心正’一個色。”他指節敲了敲國旗的紅麵,“那字是他爬梯子刷的,去年夏天,曬得後背起了層皮,說‘兵得有股正勁,跟這紅漆似的,褪不了色’。”

他的手掌壓在我和傣鬼肩上時,能感覺到他掌心的老繭——是常年握槍托磨的,指節處還有道淺疤,是去年演習時被跳彈劃的。“記住你們的背後是整個中國陸軍。”這句話從他齒縫裡擠出來,帶著股砸進紅土裡的沉,力道重得能把我戰術背心裡的彈匣壓得“哢啦”響,“海軍的老顧他們已經在莫斯科等著了,老顧那小子昨天還發消息,說‘陸軍要是掉鏈子,我就把你們靶場的紅土全換成海沙’。”他笑了笑,眼角的紋更深了,“團體第一的獎杯,必須給我抱回來。不光給中國陸軍爭臉,也給辛集興那麵牆,添筆新顏色。”

卡車引擎“轟隆”啟動時,我下意識回頭。風卷著白楊葉掃過褲腿,帶著股秋晨的涼。營門口的老槐樹下,辛集興站在那兒,背對著晨光,影子被拉得貼在地上,像片沒卷起來的迷彩布。他手裡攥著塊戰術布,是用舊作訓服改的,布料洗得發白,左胸位置還留著塊淺褐的印——是去年我趴在上麵練瞄準,汗漬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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