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礁影之下_牧羊人:活著再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0章 礁影之下(2 / 2)

走到我麵前時,她微微抬著下巴,把杯子遞過來,指尖不小心蹭過我的手背——那觸感軟得像剛剝殼的荔枝,帶著點微涼的濕,是手心的汗。“喝點酒吧,壓驚。”她的目光落在我沾著沙粒的風衣上,眼底的疼像揉碎的星子,“你肯定累壞了。”

我接過杯子,杯壁的涼意順著指尖往上爬,剛好壓下一點救回老周的灼熱。威士忌的辛辣混著梔子花香,在鼻尖繞了圈,沒等我細想,一夜的緊繃突然像潮水般退去——握著槍的手酸得發僵,肩窩還留著槍托的麻,老周安全躺在身邊的踏實,還有阿雅紅著眼的心疼,纏在一塊兒,讓我沒了半分警惕。我仰頭喝了大半杯,酒液剛碰到舌尖是烈的,滑過喉嚨時卻燒出股暖意,順著胸腔往下淌,連眼皮都跟著發沉,眼前的光影都開始晃。

“慢點喝,袈沙哥。”阿雅伸手扶住我的胳膊,她的指尖輕輕搭在我風衣的袖口,沒用力,卻像藤蔓似的纏上來,“彆嗆著了。”她坐在我身邊,床沿往下陷了點,她的呼吸離我很近,溫溫的,拂過我的耳尖時,帶著股甜意——是她發間的梔子香,混著威士忌的餘味,軟得讓人發昏。

我微醺著睜著眼,看見她眼底的光——那光很亮,像把星星揉碎了撒進去,可亮裡藏著點彆的東西,是一閃而過的慌,還是沒藏住的急?我沒看清,也沒力氣看清——疲憊像塊浸了水的海綿,壓得我隻想閉眼,對阿雅的信任像層霧,蒙住了所有該有的警惕。我抬手想摸她的頭發,想告訴她“彆怕,我贏了,很快就能帶你走”,可指尖剛碰到她的發尾,就被她輕輕按住了手背。

她的力道很軟,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輕,慢慢把我的手按在床鋪上。接著,她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不是熱烈的,是帶著點猶豫的輕,唇瓣上還留著威士忌的甜,也沾著點微涼的淚,觸到皮膚時,像片沾了露水的花瓣。我沒推開她,渾身沉得像被浪裹住的礁岩,連指尖都抬不起來,隻能任由她的手,慢慢順著我的胳膊滑下去,停在風衣的紐扣上。

她解紐扣的動作很慢,指尖偶爾會蹭過我的胸口,帶著點顫——不是怕,是藏不住的慌。第一顆紐扣解開時,風從窗縫鑽進來,帶著點涼,可房間裡的燈太暖了——壁燈的悶光落在她的側臉,把她的睫毛映得很長,落在眼下,像片溫柔的影;她的呼吸很軟,軟得像潮水,一點點漫過我的理智,讓我忘了雷朵集團的冷,忘了康達的狠,忘了這棟樓裡藏著的所有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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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三顆紐扣被解開,風衣的衣襟微微敞開,我才恍惚覺得哪裡不對——她的指尖太涼了,眼底的慌比剛才更明顯,可酒意和疲憊像張網,把我困在原地,連開口問一句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看著她的影子在暖燈裡晃,聽著她輕輕的呼吸,任由這短暫的暖,把我拖進看不見的深淵裡。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陽光“刺”醒的——不是烈陽的灼,是晨霧散後,那種帶著鹹意的柔亮,從窗簾沒拉嚴的縫隙裡鑽進來,像根細細的金針,紮在眼皮上。窗簾是深灰色的厚絨料,本該遮得嚴嚴實實,不知是誰動過,留出兩指寬的縫,讓陽光斜斜鋪在床尾,在米白色的床單上織出條暖金的帶,而旁邊的枕頭,空蕩蕩的,連點體溫的餘溫都沒留,隻有枕套上沾著的一根淺棕色長發,提醒著昨夜有人曾在這裡。

我猛地坐起身,後腦勺像被礁岩狠狠砸過,鈍痛順著脊椎往下竄,連太陽穴都跟著“突突”跳。喉嚨裡還堵著股威士忌的澀,咽口水時像有細沙磨過喉頭,乾得發疼。伸手想摸手機看時間,指尖剛碰到枕邊,就觸到個冰涼的東西——不是我那部外殼磨花的黑色手機,是個陌生的銀色直板機,機身很薄,邊緣還帶著點金屬的冷意,屏幕亮著,停在微信的聊天界麵,光映在床單上,晃得人眼暈。

我捏著手機坐直,指尖的汗瞬間沾在冰涼的機身上。置頂的聯係人頭像是個黑色的狼頭,備注寫著“康達”,最新一條消息是淩晨五點零三分發的,白色的氣泡框在屏幕上格外刺眼:“他喝多了,睡得很沉,槍在枕頭下,暗袋裡的零件沒動。老周在他房間,沒反抗。”每個字都像小石子,砸在我心上,而發信人的頭像,是朵小小的白梔子,備注欄裡,赫然寫著“阿雅”。

指尖突然僵住,連呼吸都跟著停了半秒。手機從掌心滑下去,“啪”地砸在床單上,屏幕的光剛好照在我臉上,刺得眼睛生疼,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卻不是因為光——昨夜的畫麵像被按了播放鍵,突然在腦子裡炸開:

阿雅遞酒杯時,指尖明明在抖,眼底閃過的不是擔心,是慌;她按我在床上時,力道看似輕,卻精準地按住了我握槍的手;她的吻落在額頭時,唇瓣的顫不是羞澀,是藏不住的算計。那些我以為的“心疼”“軟意”,全是裹著糖衣的刀,我被救回老周的放鬆衝昏了頭,被對她的信任蒙住了眼,連最基本的警惕都丟了。

“哢嗒——哢嗒——”

床頭的紅色座機突然響了,鈴聲不是柔和的旋律,是尖銳的電子音,像沒拉保險的手雷,在安靜的房間裡炸響,每一聲都撞在緊繃的神經上。我盯著那部老式座機,聽筒垂在機身旁,隨著鈴聲輕輕晃,卻沒敢接——心裡已經猜到是誰,怕聽見那熟悉的粗糲聲音,怕確認那不願相信的真相。

鈴聲響到第五聲時,我才顫抖著伸出手,指尖攥著聽筒的塑料柄,涼得像冰。剛把聽筒貼在耳邊,裡麵就傳來康達的笑聲,粗得像砂紙磨過礁石,帶著股惡意的輕佻:“袈沙先生,昨晚睡得好嗎?阿雅的‘服務’,還滿意嗎?”

“你把她怎麼了?”我的聲音突然發緊,像被鐵絲勒住了喉嚨,每個字都帶著顫,連呼吸都跟著發沉——哪怕知道她騙了我,哪怕知道她是康達的人,還是忍不住擔心,擔心那個紅著眼眶、說“怕黑”的女孩,會落得跟老周一樣的下場。

聽筒那頭的笑聲停了,傳來“咚咚”的響,像是康達在敲什麼東西,聲音悶得很:“怎麼?袈沙先生還心疼了?”他故意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像在說什麼秘密,“你以為她是真心對你?彆忘了,她弟弟還在雷先生手裡,不聽話,黑礁灣的鯊魚,可等著加餐呢。”

“沒怎麼。”

康達的笑聲從聽筒裡鑽出來,比黑礁灣的晨霧還冷,不是那種張揚的笑,是從喉嚨裡滾出來的、裹著冰碴的輕哂,中間還夾著點金屬碰撞的脆響——像是他正用指節敲著桌麵的手槍,每一下都敲在我的神經上。“是她自己要幫我的。”他故意拖長尾音,舌尖蹭過牙齒的聲音透過電流傳過來,帶著股惡意的清晰,“畢竟,她弟弟還在我手裡——那小子在曼穀讀高中,聽說成績不錯?”

“弟弟”兩個字像道驚雷,突然劈散了我腦子裡的混沌。我愣在原地,指尖還僵在床單上,掌心的汗把布料浸得發潮。上次在碼頭的畫麵猛地撞進來——那天下午的陽光很好,阿雅蹲在修船的木箱上,手裡剝著顆橘子,橘瓣的汁水沾在指尖,她卻笑得很亮,說“我弟明年要考曼穀大學,我得攢錢給他交學費”。當時她眼裡的光,像黑礁灣難得的晴天裡的太陽,連提到弟弟時,尾音都帶著點甜。可現在想來,那點甜裡藏著的,全是她不敢說的軟肋——雷清荷就是掐住了這根軟肋,把她從那個會笑的女孩,逼成了傳消息的棋子。

“她不是自願的……”我喃喃地說,聲音輕得像怕被風吹散,指尖無意識地攥緊床單——米白色的布料被擰出深深的褶,指腹蹭過布料上殘留的威士忌痕跡,黏膩的觸感像阿雅昨夜遞酒時微涼的指尖,一幀幀畫麵在腦子裡撞:她紅著眼遞酒杯的軟,解風衣紐扣時的顫,吻我額頭時藏在甜裡的慌,原來全是被“弟弟”兩個字逼出來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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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願不自願,重要嗎?”

康達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像塊剛從浪裡撈上來的鐵,沒有半分溫度。電話裡傳來“哢嗒”一聲,是他按動打火機的聲音,接著就是煙草燃燒的滋滋聲,混著電流的雜音,悶得人胸口發緊。“她幫我傳了消息——你的槍在哪,老周有沒有反抗,你喝得有多沉,我全知道。”他頓了頓,煙味似乎順著聽筒飄過來,嗆得我鼻腔發疼,“你贏了靶場又怎麼樣?現在,你跟老周,不還是成了甕裡的鱉?”

“甕裡的鱉”四個字咬得極重,帶著股掌控一切的得意。我轉頭看向床上的老周,他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靠在床頭,臉色蒼白得像紙,左胳膊用被子裹得緊緊的,眼神裡滿是擔憂,卻沒敢說話——他聽見了康達的話,也懂了我們此刻的處境。房間裡的晨光突然變得刺眼,暖金的光落在床單上,卻照不進心裡的冷,反而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道被困住的痕。

聽筒裡又傳來康達的輕笑,這次更得意:“對了,忘了告訴你——阿雅現在就在我旁邊,她剛跟她弟弟通了電話,那小子哭著求她‘姐姐彆不管我’。”他故意把“哭著求”三個字說得很慢,像在炫耀手裡的籌碼,“你說,要是你不配合,她會不會親眼看著她弟弟……喂魚?”

電流的雜音裡,隱約傳來女孩的嗚咽,很輕,卻像根細針,直直紮進我心口。我攥著聽筒的手更緊了,指節泛出青白,連手背的青筋都跟著凸起——我知道康達沒說謊,黑礁灣的魚確實餓,雷清荷的狠也從來不是說說而已。阿雅的選擇,從來不是“幫不幫”,是“保不保弟弟”,而我們,成了她保弟弟的代價。

聽筒裡的“哐哐”聲突然炸響,不是零散的撞,是生鏽鐵門被狠狠踹撞的鈍響——鐵與鐵的摩擦帶著刺耳的澀,“哐!哐!哐!”每一下都像砸在耳膜上,混著遠處守衛的嗬斥聲,還有老周沙啞的喊:“袈沙!小心!他們來了!”

那喊聲從床的方向傳來,帶著股破了的勁,不是平時的沉穩,是急得發顫的啞——老周本該躺著養傷,卻撐著坐了起來,我回頭時,正看見他抓著我的風衣往起挪,風衣的肩線還沾著靶場的沙和血,被他攥得發皺;左胳膊的繃帶已經滲紅了一大片,血從紗布縫裡鑽出來,順著袖口往下滴,落在地板上,暈開小小的暗褐點。

我沒敢再聽聽筒裡的聲音,手指猛地按在掛機鍵上,“哢嗒”一聲脆響,像掐斷了根緊繃的弦。翻身下床時,軍靴踩在地毯上沒半點聲響,卻帶著慌——伸手摸向枕頭下,指尖瞬間觸到狙擊步槍的冷硬,金屬槍身還留著點夜的涼,防滑繩纏在指腹,硌得人清醒,可這熟悉的硬,此刻卻護不住心口翻湧的疼,像有團火在燒,燒得喉嚨發緊。

“袈沙……”老周拄著風衣,慢慢從沙發挪到我身邊,他的腿還在抖,每走一步都要扶一下牆,指腹蹭過牆麵上的壁紙,留下道血痕,“我剛才在走廊,聽見康達跟守衛說話……”他喘了口氣,疼得眉頭皺成一團,卻還是盯著我,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他說,阿雅的弟弟,被雷清荷扣在金三角的軍火庫,倉庫裡全是炸藥,不配合,就……就剁手。”

“剁手”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像塊燒紅的鐵,突然燙在我心口。我後背猛地往後靠,“咚”地撞在牆上——瓷磚的冰涼順著風衣滲進來,貼在皮肉上,凍得脊椎發僵,可胸腔裡的火卻越燒越旺,把剛才對阿雅的怨、被欺騙的悶,全燒成了密密麻麻的疼。

原來她不是壞。不是故意遞來帶算計的酒,不是故意演軟乎乎的戲,是被雷清荷架在火上烤——一邊是唯一的弟弟,被關在滿是炸藥的軍火庫,隨時可能沒了手;一邊是我,是她必須哄騙的“目標”,不騙,弟弟就沒活路。

原來她的軟,不是裝的。哭著說“救我”時,尾音裡的鼻音不是演的,是真的怕——怕我輸了靶場,怕自己完不成任務,怕弟弟在金三角受折磨;遞威士忌時,指尖的微涼不是裝的,是手心的汗,是慌得控製不住的顫;連那夜落在額頭的吻,甜裡裹著的慌也不是裝的,是走投無路的演,是對著“敵人”卻不敢真狠的軟。

我閉了閉眼,那些被忽略的細節突然全冒了出來:她彆在領口的白梔子,花瓣蔫得厲害,卻一直沒摘——那是她弟弟最喜歡的花,上次在碼頭提及時,她笑著說“我弟說梔子香能讓人安心”;她遞酒杯時,眼神總往門口飄,不是怕被人看見,是怕康達的人盯著,怕自己演得不像;她解我風衣紐扣時,手總在抖,不是羞澀,是怕我突然醒,怕任務失敗,怕弟弟出事。

這哪是背叛?是命運掐著她的脖子,逼她在“親人”和“陌生人”之間選——她選了能保住弟弟的路,哪怕這條路要背著“欺騙”的名,要對著我演一場心口不一的戲。

“哐哐”的撞門聲越來越近,已經到了走廊儘頭,守衛的腳步聲“嗒嗒”地往這邊跑,皮鞋踩在花崗岩地麵上,響得像倒計時。我攥緊手裡的狙擊步槍,槍身的冷硬透過掌心傳來,可心裡的灼痛卻沒減半分——我該怪她嗎?怪她騙了我?可看著她為了弟弟被逼到這份上,那點怨,早被心疼衝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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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扶著牆,慢慢站到我身邊,他的聲音輕卻穩:“彆慌,袈沙。她是被逼的,我們先躲過這關,再想辦法救她弟弟。”

我點點頭,指尖蹭過槍托上的防滑繩,突然想起昨夜阿雅貼在我耳邊說的“彆怕,有我在”——原來那句話,不是說給我聽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是她在給自己打氣,在這滿是陷阱的雷朵裡,在“保弟弟”和“騙我”的兩難裡,硬撐著給自己的一點安慰。

撞門聲已經到了隔壁,“哐!”的一聲,門被踹開的響順著走廊飄過來。我舉起槍,對準門口的方向,可心裡的疼卻還在燒——如果可以,我想告訴她,我沒怪她。如果能過了這關,我想幫她,把她的弟弟從金三角的軍火庫裡,救出來。

風又從窗縫鑽進來,比剛才急了些,裹著黑礁灣特有的鹹——不是單純的海味,是混著礁岩沙粒的糙、海草腐爛的澀,還有靶場未散的硝煙味,一股腦撞在窗簾上。深灰色的絨布窗簾被吹得往屋裡撲,褶皺像浪的弧度,晃了兩晃又落回去,陽光透過縫隙漏進來的金紋,也跟著在地板上晃,像條遊移的光帶,剛好掃過我腳邊的手機。

我彎腰撿起手機,指尖碰到屏幕時,還能感覺到阿雅留下的餘溫——很淡,卻比金屬的冷暖。解鎖界麵沒設密碼,點開朋友圈時,頁麵頓了兩秒才加載出來,最新一條停在半年前,是張合照。照片裡的阿雅沒穿雷朵的工裝,也沒穿昨夜的粉裙子,是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領口彆著朵新鮮的白梔子,花瓣上還沾著水珠;她半蹲在男孩身邊,右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笑得很亮,嘴角的梨渦陷得明顯,發尾燙著小小的卷,被陽光照得泛著淺棕的光。

男孩該是她弟弟,穿著曼穀高中的藍白校服,領口彆著銀色校徽,背著黑色書包,手裡舉著半顆芒果,芒果汁沾在指尖,卻笑得比芒果還甜;背景是曼穀街頭的芒果攤,黃色的遮陽傘下堆著滿筐的芒果,攤主阿姨在後麵笑著比耶,陽光是暖融融的金,落在兩人身上,連影子都透著軟——這光比雷朵主樓裡的冷光暖多了,比靶場的探照燈柔多了,是能裹住人的暖,不是帶著算計的亮。

配文是行小小的楷體:“我弟,明年要考曼穀大學啦,加油!”後麵跟著個加油的表情,字體被阿雅調得有點歪,像她寫東西時總愛歪頭的樣子,透著點孩子氣的認真。我盯著照片看了兩秒,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屏幕,突然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是老周昨天塞給我的半塊大白兔奶糖,還在我風衣內側的口袋裡,糖紙的藍白紋被汗浸得發暗,邊角沾著點老周的血痂,摸起來有點脆,裡麵的糖塊已經硬了,卻還帶著老周揣在懷裡時的體溫,隔著布料蹭過指腹,暖得人鼻子發酸。

我把奶糖攥在手裡,又摸向風衣內袋裡的桃木牌——荷花瓣的紋路被老周摩挲得光滑,包漿在光裡泛著淺褐的亮,牌邊的棱角磨得圓潤,蹭過指腹時,像老周粗糙的掌心拍在我肩膀的力度,穩得讓人踏實。這牌子老周戴了五年,從金三角到黑礁灣,從槍林彈雨到鐵籠囚禁,從沒離過身,現在卻在我手裡,像替老周在說“彆慌”。

“她……為什麼不跟我說?”我轉頭看向老周,聲音輕得像被風吹散,指尖攥著奶糖,糖紙被捏出幾道深褶,“她要是說了,我……”後麵的話沒說出口,我也不知道能做什麼,是能闖金三角的軍火庫,還是能跟雷清荷談條件?

老周坐在床沿,沒接話,先喘了口氣——他剛挪過來時,左胳膊的傷口又扯到了,眉頭皺得很緊,指腹按在滲血的繃帶上,血從指縫裡鑽出來,滴在地毯上,暈開小小的暗褐點。他的腳踝還在流血,繃帶鬆了半截,露出裡麵磨爛的皮膚,沙粒嵌在紅肉裡,看著都疼。過了幾秒,他才慢慢開口,聲音帶著疲憊的啞,卻很清醒:“雷清荷抓了她弟,錄了視頻給她看——視頻裡,刀架在孩子脖子上,旁邊就是炸藥箱,守衛說‘敢說出去,先剁手,再炸倉庫’。”

他頓了頓,抬頭看我,眼神裡帶著點過來人的懂:“換你,你敢說嗎?說了,你救得了她弟嗎?雷清荷的人把軍火庫守得跟鐵桶似的,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你連金三角的門在哪都不知道,怎麼救?”

我沒說話,後背又往牆上靠了靠,瓷磚的冰涼滲得更深,卻壓不住喉嚨裡的發緊——像有把細沙堵在那裡,咽不下,咳不出。是啊,我能贏康達的槍,能從鐵籠裡救出老周,能在雷朵的樓裡藏住狙擊步槍的零件,可我救不了金三角軍火庫裡的男孩;我能做臥底袈沙,能忍著疼裝“自己人”,能在靶場頂住風的勁,可我做不了能護住所有人的英雄——護不住老周的斷骨,護不住阿雅的弟弟,連自己都困在這棟像鐵棺的樓裡。

風又吹進來,窗簾晃了晃,把照片裡的暖光擋了大半,房間裡的暗又濃了些。我攥著奶糖和桃木牌,指腹被糖紙的硬茬硌得發麻,卻沒鬆開——這半塊糖,是老周沒鬆口的堅持;這枚木牌,是老周沒丟的信念;而阿雅的照片,是她沒說出口的牽掛。哪怕我護不住所有人,也得先護住眼前的人,先熬過這關,再想辦法,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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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撞門聲還在響,“哐!哐!”的鈍響順著走廊傳過來,越來越近,守衛的腳步聲“嗒嗒”地往這邊跑,像在敲倒計時。我把手機揣回口袋,握緊手裡的狙擊步槍,槍身的冷硬透過掌心傳來,這一次,心裡的疼沒再亂了陣腳——疼,卻清醒;無奈,卻沒退。

走廊裡的皮鞋聲,是從電梯口的方向傳過來的——不是單個人的響,是兩雙,甚至三雙,鞋底蹭過花崗岩地麵時,發出“嗒、嗒、嗒”的節奏,不是雜亂的,是帶著紀律性的重,像敲在緊繃的鼓麵上。起初還隔著幾層走廊,聲音悶得像遠處的浪,可越近越清晰,能聽出鞋底與地麵摩擦的“沙沙”尾音,能辨出其中一雙鞋的鞋跟有點歪,落地時會多帶半分滯澀——是雷朵的守衛,穿的都是統一的黑色皮鞋,上次在走廊碰到時,我見過其中一個守衛的鞋跟磕在礁岩上,裂了道縫。

那聲音越來越近,像無數根細針,順著門縫往屋裡鑽,紮在神經上。我沒敢回頭看老周,左手飛快地把阿雅的手機揣進風衣內袋,指尖蹭過溫熱的屏幕,還能看見照片裡她和弟弟的笑,心裡的疼又翻了翻,卻被我狠狠壓下去。右手抬起來,握住枕頭下的狙擊步槍,木質槍托貼著掌心時,能摸到上麵嵌著的細沙——是靶場的礁沙,昨夜沒來得及清理,此刻硌著指腹,倒讓人清醒。

把槍往肩窩抵時,金屬槍管的冷硬透過薄薄的風衣滲進來,貼在鎖骨下方的皮肉上,涼得像塊剛從浪裡撈出來的礁岩。肩窩還留著昨夜射擊的麻意,槍托一壓,那點麻就順著脊椎往上竄,可我沒動,隻是調整了下姿勢,讓槍口剛好對準門口的方向——防滑繩纏在腕上,繩結勒得有點緊,卻讓我能更穩地握住槍身,連呼吸都跟著放得極緩,隻聽著門外的腳步聲,在心裡數著距離:十步、八步、五步……

“袈沙,彆慌。”

老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點喘,卻很穩。我餘光掃過去,看見他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左手依舊緊緊攥著我的風衣,衣料被他攥得發皺,血漬順著風衣的紋路往下淌,在牆麵上拖出一道暗紅的痕。他的右肩微微下沉,是在忍著左胳膊的疼,可眼神卻亮得很——不是靶場夜戰時的警惕,是像當年在黑礁灣修船時那樣的亮:那年夏天,他蹲在碼頭的木箱上,手裡握著鏽跡斑斑的扳手,陽光照在他汗濕的後背上,他盯著船底的破洞,眼神裡就是這種亮,帶著股“再難也能修好”的韌。

“她是被逼的,不是壞。”老周又說,每一個字都咬得很實,像在幫我確認,也像在幫他自己確認,“我們的事,還沒做完——雷清荷的罪證沒拿到,你的使命沒完成,不能慌。”

我點點頭,視線沒離開門口。陽光還從窗簾縫裡鑽進來,在地板上織著暖金的帶,可那暖像隔了層冰,怎麼也暖不透雷朵主樓的冷——牆麵上的油畫還掛著,畫裡的“血浪”在光裡泛著暗褐的色,像在提醒我這棟樓裡藏著的所有狠;床頭櫃上的座機還放著,聽筒垂在一旁,仿佛還能聽見康達冷笑著說“甕裡的鱉”。阿雅的選擇,像道礁影下的疤,刻在心裡,疼卻清醒——我不能怪她,隻能把這份疼,變成往前走的勁。

鄧班的話突然在腦子裡響起來,帶著新兵連靶場的太陽味。那年我剛入伍,第一次握槍時手總抖,子彈偏得能打歪靶紙,鄧班就站在我身後,他的掌心覆在我手背上,糙得像磨過砂紙的礁岩,指節輕輕敲了敲我的手背,聲音沉得像撞在鋼盔上:“槍是軍人的第二命,握緊了,鬆了就沒了——命和槍,都一樣。”當時他還把自己的槍遞給我,讓我摸槍托上的紋路,“你對它上心,它才會在關鍵時刻護著你。”

我攥緊槍托,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的青筋都跟著凸起。木質槍托的紋路硌著掌心,像鄧班當年的話,在提醒我不能鬆。門外的腳步聲突然停了,緊接著,就是門把手轉動的“哢嗒”聲——不是鑰匙開鎖的響,是有人從外麵轉動把手,金屬與金屬摩擦的澀,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像在倒計時。

我深吸一口氣,鼻腔裡灌滿了三種氣味:槍油的冷、老周傷口的血、還有從窗縫鑽進來的鹹腥風。把阿雅的消息壓下去——壓下她遞酒時的顫,壓下她吻我時的慌,壓下她朋友圈裡的笑;把老周的傷壓下去——壓下他胳膊上的血,壓下他腳踝的疼,壓下他扶牆時的顫;把雷清荷的狠壓下去——壓下他手裡的桃木牌,壓下他說“站到最後”的警告,壓下金三角軍火庫的威脅。

所有情緒都被我壓進心底,隻剩下握槍的穩,和盯著槍口的定。

這一槍,為了老周的半塊奶糖——為了他在鐵籠裡攥著糖紙、寧死不鬆口的堅持,為了他從金三角到黑礁灣、從沒丟過的初心。

這一槍,為了阿雅沒說出口的慌——為了她紅著眼遞酒時的無奈,為了她抱著弟弟照片時的軟,為了她被命運掐著脖子、卻還想護住親人的難。

這一槍,為了刻在骨頭上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為了鄧班當年的教導,為了臥底袈沙的使命,為了能讓黑礁灣的浪,不再裹著血,不再藏著狠。

風突然又大了些,裹著黑礁灣的鹹腥撞在窗戶上——“哐哐!哐哐!”不是雜亂的拍,是帶著節奏的重,像無數隻手在為我加油;可風裡又裹著點梔子花香的淡,像阿雅身上的味,輕輕飄進來,又輕輕散掉,像在為她歎一聲命運的涼。

我知道,前路肯定黑——門外是守衛的槍,走廊裡是康達的算計,頂層是雷清荷的冷眼;人心也肯定複雜——有老周的韌,有阿雅的難,有雷清荷的狠。可我不能停,也不能退。

因為鄧班說過,鬆了槍,就沒了命;而我知道,鬆了信念,就沒了自己。

門把手還在轉,“哢嗒”聲越來越響,門縫裡已經能看見外麵的暗。我扣在扳機上的指尖,慢慢加了點力——槍身的冷硬透過掌心傳來,這一次,心裡的疼沒再亂了陣腳,隻剩下堅定: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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