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戶誌之死_牧羊人:活著再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4章 戶誌之死(2 / 2)

我咬了一口飯團,溫熱的米飯裹著脆生生的醃蘿卜乾,鹹香的味道在嘴裡散開,壓下了喉嚨裡的腥甜。心裡的那塊濕冷石頭像是被挪開了一角,鬆快了些,卻又生出些彆的滋味——戶誌到死都在護著女兒,而我,卻曾因為他的監視而暗自盼著他消失。這種矛盾的情緒像密道裡的苔蘚,纏在心上,又濕又癢。

我張大嘴咬下大半個飯團,溫熱的米飯裹著脆韌的醃蘿卜乾在齒間散開——米飯是新蒸的,帶著淡淡的米香,顆粒分明卻軟糯,蘿卜乾醃得入味,鹹中帶點微辣,嚼起來“咯吱”響。舌尖掃過一塊曬得稍硬的蘿卜乾,硌了下牙床,腦海裡卻突然閃過戶誌越野車裡的那隻撥浪鼓。

那是隻最普通的木質撥浪鼓,鼓柄被摩挲得油亮,泛著淺棕色的包漿,頂端纏著圈褪色的紅繩;鼓麵蒙著層薄薄的羊皮,邊緣磨得發白起毛,有幾處還補著細小的線腳;鼓身兩側的小木槌係著藍布條,布條都洗得發白了。上次在沿海公路上,一輛摩托車突然竄出來,他急刹車時,撥浪鼓從副駕駛儲物格裡滾了出來,落在我的腳邊。我彎腰去撿,卻看見他比我更快地伸手,指尖攥住鼓柄時微微發顫,拇指反複摩挲著鼓身側麵刻的“安”字——那字刻得深,邊緣被摸得光滑,顯然是經常摩挲。當時他的眼神軟得像融化的黃油,連眼尾的細紋裡都浸著溫柔,可在我抬眼看他時,他卻猛地把撥浪鼓塞進褲兜,假裝若無其事地換擋,喉結動了動,隻說“撿來的破爛,忘了扔”。現在想來,那哪裡是破爛,是他藏在刀光劍影裡,唯一的溫柔念想。

密道裡的水滴聲還在繼續,“嗒、嗒、嗒”,節奏均勻得像老座鐘的擺,砸在前方那塊凸起的灰岩上,濺起的水花彈到石壁上,又順著裂縫滲進去,留下一道道深色的水痕。這聲音敲在耳朵裡,也敲在我心上,和胸腔裡的心跳漸漸合拍,帶著種讓人沉下心的力量。我騰出左手,摸出懷裡的桃木牌——那是老周在我潛入雷清荷集團前塞給我的,巴掌大,刻著朵荷花瓣,邊緣磨得圓潤。記得當時老周的手比現在更抖,把桃木牌塞進我手心時,反複叮囑“這是我娘求的平安符,你帶著,就當我在你身邊盯著”。現在牌身被體溫焐得溫熱,荷花瓣的紋路貼著心口,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沉穩有力的心跳,像在和老周的囑托呼應。

右手又摸了摸腰間的對講機——是戶誌在倉庫外塞給我的那台。黑色機身纏著圈磨白的防滑膠帶,膠帶邊緣起了毛,粘在手上有點發黏;天線歪了個小角度,是上次他和鐵蛇爭執時,被鐵蛇的蝴蝶刀劃到彎的;屏幕邊緣裂了道不規則的縫,像條小蛇,是剛才倉庫爆炸時,我被熱浪掀飛摔倒在地時磕的。更顯眼的是機身側麵那片淡褐色的汙漬——已經半乾了,是戶誌左肩中槍後,拽我躲到集裝箱後麵時,傷口蹭上去的血。指尖撫過那片血跡,能摸到乾涸後的粗糙質感,仿佛還能感受到當時他掌心的力道,帶著血腥味,卻異常堅定。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把頻道調到老周說的“紅樹林1號”——按鍵有點卡,是上次在暴雨裡執行任務時進了水。“老周,我在密道中段,離出口大概還有半小時路程。”我的聲音儘量放平穩,卻還是能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戶誌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對講機裡先是兩秒的沉默,隻有電流“滋滋”的輕響,像春蠶在啃桑葉。接著,老周沙啞卻清晰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點長途跋涉後的疲憊,卻依舊沉穩:“袈沙,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戶誌是雷清荷的人,他盯著你、防著你,這是事實,他的存在對你、對我們的任務都是威脅。”他頓了頓,電流聲裡似乎能聽到他抽了口煙,“但你得明白,他不是天生就想做惡——三年前他剛跟著雷清荷時,還想過把走私的軍火偷偷報給警方,結果被雷清荷抓了把柄,用安安要挾他。從那以後,他就不是為自己活了,是為了女兒能多活一天。”

“我們乾這行,見多了像他這樣的人——不是壞人,隻是被命運逼到了絕路的棋子。”老周的聲音沉了沉,帶著種咬牙切齒的狠,卻不是對戶誌,“我們要扳倒的,從來不是這些身不由己的棋子,是那個坐在棋盤後麵,視人命如草芥的雷清荷。彆讓情緒絆住腳,賬本在你手裡,真線人還等著轉移,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我應了聲“嗯”,鬆開通話鍵,把剩下的小半塊飯團塞進嘴裡,三兩口咽了下去。油紙被我仔細疊成整齊的小方塊,棱角對齊,塞進風衣內側的口袋裡——這油紙夠厚實,說不定後麵遇到需要包傷口、藏紙條的情況,還能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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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時,後背貼著的山壁留下一道深色的濕痕,像幅模糊的剪影。風從密道出口的方向吹進來,帶著點紅樹林的鹹腥氣,吹在濕痕上,很快就把石壁吹乾了,隻留下淡淡的水印,像從未有過的痕跡。我望著那道漸淡的水印,突然覺得,戶誌在這場暗戰裡的存在,或許也會像這道濕痕一樣——雷清荷很快就會找新的人代替他,像換一顆棋子那樣輕易,沒人會記得他曾為了女兒忍辱負重,沒人會記得他最後那聲“彆管賬本,先保命”的吼聲。

但我會記得。記得他軍表後蓋裡的照片,記得他藏在儲物格裡的撥浪鼓,記得他左肩的血跡蹭在對講機上的溫度。這些記憶不是負擔,是提醒——提醒我這場仗不能輸,不僅為了任務,為了老周,也為了那些像安安一樣,不該被卷入黑暗的孩子,為了那些像戶誌一樣,在命運裡掙紮卻沒能等到光明的人。

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扶了扶腰間的對講機,又摸了摸心口的桃木牌,抬步往密道出口走去。水滴聲還在身後響著,卻不再讓人沉鬱,反而像在為我伴奏,一步一步,走向前麵越來越亮的光。

密道深處的黑暗裡,突然透出一縷細碎的光——不是密道頂部滲水反射的冷光,是帶著海水潮氣的銀白色,像揉碎的月光混著碎銀,在前方的轉角處晃動。我知道那是邊境紅樹林的方向——陽光照在漲潮的海麵上,反射的光穿過紅樹林的枝葉,再透過密道出口的縫隙鑽進來,才有了這帶著生氣的亮。那光裡藏著老周安排的接應——穿灰色工裝、戴舊草帽的貨車司機;藏著魚排下暗格裡的真線人——那個掌握雷清荷近五年軍火交易記錄的記賬員;還藏著我沒完成的任務——把賬本和人安全送過邊境,徹底扳倒雷清荷的老巢。

我扶著老太太的胳膊慢慢往前走,她的胳膊枯瘦得像老榕樹的氣根,皮膚鬆弛卻帶著韌勁,手背上的老年斑沾著點泥漬。她的步伐比剛才穩了些,卻還是每走三步就會頓一下,竹拐杖的鐵頭敲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發出“篤、篤”的悶響——拐杖頭磨得發亮,邊緣缺了塊小口,是常年拄著走山路磨的。我的軍靴踩在地上,腳步聲“嗒、嗒”地跟在拐杖聲後,在空曠的密道裡蕩出回聲,越靠近出口,回聲就越淡,漸漸被遠處隱約的風聲取代。

走了約莫十分鐘,身後隱約的狗吠聲徹底消失了——那聲音從一開始的狂躁,到後來的模糊,再到最後被密道的石壁徹底吞噬,像從未存在過。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清晰的風響:“呼——呼——”從出口灌進來,帶著海水特有的鹹腥氣,還混著紅樹林葉片的清苦香,一點點驅散著密道裡的黴味和腐氣。老太太的藍布衫被風掀起個角,她抬手把布衫往下扯了扯,嘴角露出點久違的輕鬆:“你看,前麵那片亮,就是出口了。”

順著她枯瘦的手指望去,那縷銀白色的光已經變成了扇形的光麵,邊緣還跳動著細碎的光斑——是紅樹林的枝葉在風裡晃動,把陽光剪成了碎片。我眯起眼,能隱約看見光麵裡晃動的綠影,那是紅樹林垂下來的氣根,像無數根柔軟的繩索,係著陸地與海水。就在這時,心裡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下,戶誌的軍表又浮現在眼前——老太太說,表鏈磨得發亮,表盤炸得裂開,指針死死停在下午三點十五分,正是倉庫屋頂鐵皮被炸飛的那一刻。

那根停住的指針,多像個潦草的句號。我想起上次在越野車裡,他停車買煙時,曾對著便利店的玻璃照了照軍表,指尖反複擦著表盤的缺口,嘴裡嘟囔著“該換塊新的了”,卻又舍不得似的把表往腕上緊了緊。他大概無數次盯著這表想過:等安安再大一點,等攢夠了錢,就帶著她從曼穀逃到清邁,找個靠海的小村子住下,再也不碰槍、不沾“貨”,每天帶她去海邊撿貝殼,給她買最甜的芒果糯米飯。可這念想,最終還是跟著那根停住的指針,永遠困在了龍圩壩的倉庫廢墟裡。他到死,恐怕都在盼著安安能平安長大,盼著她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幫凶”,不知道自己的童年是用父親的隱忍和命換來的。

“到了。”老太太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我們已經走到了密道出口——那是個被藤蔓半掩的洞口,洞口的石頭上長滿了青苔,摸上去濕滑冰涼。我伸手撥開纏在洞口的野藤,紅樹林的風立刻迎麵灌了進來,帶著股濕潤的涼意,吹亂了我的頭發,也撩起了風衣的下擺。風裡的鹹腥氣更濃了,還能聞到遠處漁船的柴油味,混著紅樹林特有的草木清香,讓人瞬間從密道的壓抑裡掙脫出來。

我回頭望了眼密道深處的黑暗——那裡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卻仿佛能看見戶誌的身影:他穿著那件沾著血的黑色夾克,左手插在褲兜裡,緊緊攥著那隻木質撥浪鼓,指腹還貼在鼓身的“安”字上;右手垂在身側,握著那把沙漠之鷹,槍柄上的防滑紋沾著點新鮮的槍油。他的背有點駝,是常年握槍和熬夜熬的,眼神裡藏著化不開的疲憊——是應付雷清荷的累,是牽掛女兒的苦;藏著無奈——是被命運捆住的身不由己;還有一絲轉瞬即逝的溫柔,那是獨屬於安安的、藏在刀光劍影裡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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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吹了過來,帶著海的氣息,像是在催促我往前走。我收回目光,扶緊老太太的胳膊,抬腳邁出了密道出口——外麵的陽光有點刺眼,我下意識眯了眯眼,卻立刻挺直了脊背。懷裡的賬本硌著肋骨,心口的桃木牌暖得發燙,腰間的對講機還沾著戶誌的血漬。這些都在提醒我:悲傷和感慨都太奢侈,戶誌的句號已經畫完,而我的任務,才剛剛走到最關鍵的一步。

我對著密道深處的黑暗,在心裡緩緩說了句:“再見,戶誌。”

不是對那個雷清荷身邊拎槍的三義子,不是對那個盯著我破綻、隨時準備告密的眼線,而是對那個把女兒小名刻在軍表內側的父親,對那個在越野車裡藏著撥浪鼓、眼神會突然變軟的男人,對那個中槍後還攥著“安安”名字、在爆炸前把生機推給我的普通人。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最後一刻的念頭——不是怕雷清荷的追責,不是恨刀疤陳的突襲,而是擔心曼穀的小公寓裡,那個紮羊角辮的女孩會不會等不到爸爸的芒果。

風卷著紅樹林的潮氣吹過來,撩起我風衣的下擺,也吹亂了老太太鬢角的白發。我收回停在黑暗裡的目光,伸手扶穩她的胳膊——她的手腕很細,隔著藍布衫能摸到突出的骨節,手背上的劃傷還在滲著細小的血珠,卻比剛才更有力地攥著我的胳膊。她的竹拐杖尖戳進洞口的濕泥裡,帶出幾點黑褐色的泥星子,“篤”地一聲,像是在為我們的腳步定調。

轉身走進紅樹林的瞬間,濃密的枝葉在頭頂織成了天然的穹頂,陽光透過葉縫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銀。腳下的落葉很厚,踩上去“哢嚓”作響,底下還藏著潮濕的淤泥,軍靴偶爾會陷進去半寸,拔出來時帶著股腐葉的腥氣。身旁的氣根垂得很低,像無數根灰綠色的繩索,有的纏在樹乾上,有的紮進泥裡,上麵還沾著細小的海螺殼和潮濕的海草,風一吹就輕輕晃動,發出“沙沙”的輕響。

懷裡的賬本硌得肋骨發疼,牛皮封皮的焦邊蹭著皮膚,帶著點灼熱的觸感——那是倉庫爆炸留下的印記,也是雷清荷走私軍火的鐵證,每一頁紙都記著黑礁灣的血、龍圩壩的淚,記著像戶誌一樣被裹挾的人,記著像安安一樣等待光明的孩子。我下意識把賬本往懷裡又緊了緊,指尖摸到風衣內側的桃木牌——老周的溫度還浸在上麵,荷花瓣的紋路被體溫焐得光滑,像他遞我牌時說的“活著回來”,像他塞給我飯團時的“多吃點”,也像安安照片裡那抹沒心沒肺的笑,更像老榕樹茶館裡那個夥計、魚排上的漁民、所有在黑暗裡盼著天亮的人眼裡的光。

右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出青白,掌心的傷口剛才在密道裡蹭到的)有點發疼,卻讓我更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不是雷清荷眼裡的“棋子”,不是臥底身份的“代號”,是握著真相、扛著責任的“人”。我抬眼望向遠處的接應點——那片被紅樹林半掩的魚排,有個穿灰色工裝的人影正蹲在上麵修補漁網,帽簷壓得很低,是老周說的司機。

“再走五分鐘就到了。”老太太的聲音帶著點喘息,卻透著輕快,拐杖敲在一根粗壯的氣根上,發出“篤”的響。

我點了點頭,腳步比剛才更堅定。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踩在龍圩壩的焦土上、密道的濕泥裡、戶誌未完成的念想裡——這場暗戰遠沒結束:雷清荷還在碼頭咆哮,瘋狗的人還在紅樹林搜捕,真線人還藏在暗格裡,安安的未來還懸在半空。但我知道,每多走一步,就離賬本交到安全手裡更近一步,離真線人脫離危險更近一步,離雷清荷的巢穴崩塌更近一步,離那些像安安一樣的孩子能在陽光下跑跳、不用再聽“父親”二字就發抖的日子更近一步。

風裡傳來海水拍擊魚排的“嘩啦”聲,還有遠處漁船的汽笛聲,混著紅樹林的清香,不再是龍圩壩那種窒息的“危險味”,而是帶著“希望”的“活氣”。我扶著老太太,穿過最後一片濃密的枝葉,魚排的影子越來越清晰——那裡有新的等待,新的任務,也有新的光明。

身後的密道入口早已被藤蔓遮住,像從未有人進出過。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被遮住:戶誌軍表上的“安”字,桃木牌上的荷花瓣,賬本裡的真相,還有那些在黑暗裡閃著光的、“人”的溫度。我攥緊了懷裡的賬本,摸了摸心口的桃木牌,朝著魚排大步走去——為了戶誌沒說出口的牽掛,為了老周鬢角的白發,為了安安手裡的芒果,也為了所有不該被黑暗吞噬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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