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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那夜,橡膠樹記得(1 / 2)

橡膠林的夜不是黑,是濃得化不開的墨,像浸了冰水的裹屍布,沉甸甸地壓在頭頂,連呼吸都帶著刺骨的濕冷。我把領口磨破的風衣又緊了緊,豎起的衣領還是擋不住鑽縫的風——那風裹著橡膠樹汁液發酵的酸腐氣,往鼻腔裡鑽時,竟還摻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陳年血鏽的腥氣。

軍用靴的防滑紋裡早已嵌滿了腐葉碎渣,每踩下去一步,都會先陷進半尺深的爛葉堆,發出“噗嗤”一聲悶響,緊接著是枯枝被碾斷的“哢嚓”聲——這聲音在密不透風的林子裡格外刺耳,像敲在空罐頭盒上,撞出細碎的回音,又被層層疊疊的闊葉死死捂住,隻留下一點餘響,繞著腳踝打旋。我下意識地放輕腳步,目光掃過前方齊腰高的蕨類植物——老周說過,這些蕨類叢就是安全屋的“門簾”,藏在最深處的斷崖下,連蚊蟲都難鑽進去。

“荷花將開,亥時赴約”——我在心裡又默念了一遍老周昨天通過加密頻道發來的暗語,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風衣內袋。指尖先碰到賬本邊緣磨出的毛茬,再按上封麵那道淺淺的劃痕——上周在雷清荷的軍火倉庫搬貨時,鐵架上的鏽渣就是順著這道痕蹭上去的。當時我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辛集興卻用肩膀狠狠撞了我後腰一下,同時故意把手裡的紙箱摔在地上,“哐當”一聲引開了旁邊保鏢的注意——那保鏢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伯萊塔槍套上,斜眼瞥過來時,瞳孔裡全是警惕的冷光。

想到這兒,我猛地頓住腳步,右手不自覺地滑向腰後——那裡藏著一把上了膛的沙漠之鷹,槍柄的橡膠防滑紋早被手心的冷汗浸得發潮。風又起了,吹得頭頂的闊葉“嘩嘩”作響,像有人在暗處翻動書頁,又像腳步聲,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我眯起眼,借著偶爾漏下來的月光掃過四周——橡膠樹的樹乾像沉默的黑影,枝椏交錯著擋在眼前,連來時的路都快看不清了。

心臟突然像被一隻沾了冰水的手攥住,連呼吸都帶著滯澀的涼意。老周說過,“半朵荷花”周圍三百米內不會有活物,可剛才那絲血鏽味,還有風裡若有若無的異動,都在提醒我:今晚的橡膠林,不對勁。

離那處藏在斷崖下的安全屋還有二十步時,我像被無形的手拽住似的猛地頓步。頭頂的闊葉被夜風掀動,碎銀似的月光從縫隙裡篩下來,晃得人眼暈,恰好照亮了並排立著的三棵橡膠樹——這是老周設下的“平安符”,每棵樹乾齊腰處都刻著半朵荷花:東邊那朵要刻出七片花瓣,中間那朵得留著未清理的泥垢,西邊那朵的邊緣故意不磨平,讓青苔能攀上去。

我屏住呼吸,往前挪了半步,眯眼盯著刻痕:東邊荷花的花瓣紋路清晰,連最細的瓣尖都沒被削壞;中間那朵的花托上還沾著塊褐黃色的泥,是上次下雨時濺上的;西邊那朵的青苔果然爬了半圈,綠得發暗——每一處都和老周約定的分毫不差。緊繃的肩背剛要鬆半分,鼻腔裡突然鑽進一縷異樣的氣息。

那氣息鑽過橡膠汁液的酸腐味,像根裹著鐵鏽的細針,紮得人鼻尖發癢——是血腥味。很淡,淡得像隔了層濕布,卻又異常頑固,黏在嗅覺裡揮之不去。我的心臟“咚”地沉了一下,剛才還稍緩的緊張感瞬間攥緊喉嚨,連呼吸都放得更輕了。

右手貼著風衣內袋的布料往下滑,指尖先碰到腰間的皮帶扣,再往前一寸,就抵上了沙漠之鷹的橡膠槍柄。冰涼的觸感順著指縫往上爬,像給發燙的神經澆了點冷水。我調整了下握槍的姿勢,確保食指能隨時扣動扳機,隨後抬起左腳,靴尖輕輕撥開擋路的枯枝——枯枝“吱呀”一聲被壓彎,卻沒斷,那細微的聲響在死寂的林子裡竟像敲了下鑼。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軍用靴的防滑紋碾過濕滑的泥土,隻發出“沙沙”的輕響,卻每一下都敲在心上。前方的安全屋漸漸從樹影裡露出來:低矮的土坯房像塊嵌在崖下的石頭,屋頂的油氈紙破了好幾個洞,露出裡麵的茅草,被風吹得亂晃,像老人亂蓬蓬的頭發;牆麵上糊的黃泥早已龜裂,裂紋橫七豎八地爬著,深的地方能看見裡麵的土塊,活像老人手上暴起的青筋。

離屋門還有五步時,我又頓住了。風從崖下卷過來,那股血腥味更濃了些,還混進了一絲熟悉的劣質煙草味——是老周常抽的“金沙江”牌香煙。可這煙味裡裹著的不是煙火氣,而是一種凝固的冷,像煙蒂泡在了血裡。我的指節因為攥緊槍柄而泛白,盯著那扇虛掩的木門,瞳孔不自覺地收縮——老周從不會讓門留這麼大的縫,除非……

安全屋的木門虛掩著,留著一條指寬的縫,黑沉沉的像隻半睜的瞎眼,往裡瞅不見半點光亮。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老周的謹慎是出了名的偏執,上次我嫌他布置得太麻煩,他還板著臉說“在金三角,多一道防備就多一條命”。就說這門後的預警:他用的是釣魚線特有的0.2號尼龍線,細得像蛛絲,白天都難看清,一端係在門把手上,另一端繞過房梁,穩穩拴著牆角那隻黃銅銅鈴,隻要推門的力度稍重一分,銅鈴就會發出“叮鈴”的脆響,十裡外都能隱約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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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那條本該隱在暗處的魚線,卻斷在門檻邊,線頭還打著老周特有的雙結,斷口齊整整的,像是被刀割斷的,上麵沾著點潮濕的黃泥。我順著魚線抬頭看,牆角的銅鈴歪歪扭扭地掛在鏽跡斑斑的釘子上,鈴身撞得凹進去一小塊,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鈴舌——那上麵沾著點暗紅的痕跡,在月光下泛著鐵鏽似的光澤。我屏住呼吸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一下,黏膩的觸感瞬間粘在指腹,湊近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腥氣混著銅鏽味鑽進來——是血,半乾的血。

“老周?”我開口喊了一聲,喉嚨發緊,刻意壓得又低又穩,卻還是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顫音。聲音剛落,就撞在橡膠樹粗糙的樹乾上,彈回來時散成細碎的餘響,像有人在暗處輕輕歎氣,在空蕩的林子裡蕩了好一會兒才消下去。屋裡沒有任何回應,連平時老周習慣性的咳嗽聲都沒有。風從門縫裡鑽進去,又卷著一股更濃的氣息撲出來——那氣息裡,血腥味壓過了橡膠的酸腐,還摻著老周常抽的“金沙江”牌劣質煙草味,嗆得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把下午吃的壓縮餅乾吐出來。

我反手攥緊腰間的沙漠之鷹,槍柄的橡膠防滑紋嵌進掌心的冷汗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左手猛地推上門板——“吱呀——”一聲,木門轉動的軸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像鈍鋸在磨骨頭,在死寂的夜裡炸開,驚得遠處的林子裡撲棱棱飛起來一隻夜鳥,翅膀扇動的聲音格外清晰。

幾乎在推門的同時,我右手從風衣口袋裡摸出戰術手電,拇指按下開關,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間刺破屋裡的黑暗,像一把鋒利的刀,掃過屋裡的每一個角落。左邊的土灶黑乎乎的,鍋沿沾著點玉米糊糊的殘渣,掀開鍋蓋一看,裡麵的糊糊已經結了層薄皮,邊緣烤得發焦,顯然是半個鐘頭前剛煮好的。灶台上擺著個粗瓷碗,碗口豁了一塊——那是上次有毛賊摸進安全屋,老周用這碗砸過去時磕的,碗底還剩點褐色的茶漬,是老周愛喝的粗茶。

牆角的木板床挨著崖壁,軍綠色的被子疊得棱角分明,連邊角都扯得平平整整,和他在部隊當偵察兵時疊的“豆腐塊”一模一樣。床底下露出半截軍用水壺,壺身上的漆掉了大半,印著模糊的“八一”字樣——那是老周的寶貝,說這壺跟著他出過邊境任務,救過他的命。

可本該坐在灶邊抽煙、等著和我接頭的老周,卻連個人影都沒有。手電的光柱在屋裡掃來掃去,照亮了地上散落的幾片煙草,照亮了牆上貼著的舊報紙,卻照不見那個熟悉的、帶著胡茬的身影。隻有風從屋頂的破洞鑽進來,吹得報紙“嘩啦”作響,像有人在背後輕輕翻頁,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灶邊的木凳空著,桌上的煙盒敞著口,連老周常用來磕煙灰的鐵皮罐都擺得端正——可本該坐在那兒抽著煙、笑著遞我半塊壓縮餅乾的老周,卻直挺挺地倒在屋子中央的泥地上,渾身的血把灰褐色的泥土浸成了深褐,像潑翻的墨汁,順著地麵的裂縫往四處滲。

我的手指突然僵住,戰術手電“啪”地從掌心滑落,重重砸在泥地上,燈頭磕得歪向一邊。一道慘白的光柱斜斜地掃過去,恰好照在老周的臉上——那一瞬間,我的呼吸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掐斷,喉嚨裡堵著什麼滾燙的東西,發不出半點聲音,連耳朵裡都嗡嗡作響,隻剩下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撞著,疼得像要裂開。

他身上那件深灰色的連帽衫,是我去年冬天偷偷給他買的,說“比單衣抗凍”,現在卻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袖口爛成了布條,胸前的布料焦黑一片,三個猙獰的彈孔並排著,邊緣還粘著沒燒儘的棉絮。血從彈孔裡湧出來,浸透了衣料,在地上積成一灘不規則的汙漬,靠近身體的地方還泛著暗紅的濕潤,邊緣卻已經凝固成了黑褐色的痂,像乾涸的河床。

他的右手還保持著握槍的姿勢,手腕微微內扣,手指死死扣在扳機上——那是他用了五年的五四式手槍,槍身上還有他刻的小十字記號,是為了在黑暗中快速定位握槍位置。可現在,槍管卻彎成了詭異的九十度,槍托裂成了兩半,顯然是凶手在他倒下後,用蠻力狠狠砸過,像是在發泄什麼,又像是在炫耀勝利。

手電的光柱慢慢往上移,我死死盯著他的臉,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透了。他的左眼被鈍器砸爛了,眼眶深深塌陷下去,暗紅色的血和渾濁的眼液混在一起,糊在顴骨上,乾成了硬痂;嘴角從左耳根一直撕裂到右嘴角,露出裡麵染血的牙床,還有兩顆斷裂的門牙——我記得這兩顆牙,是上次他為了救一個被拐的小女孩,和人販子搏鬥時被打掉的,當時他還笑著說“掉兩顆牙換條命,值了”。額頭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已經凝成了黑褐色的血塊,粘住了他額前的花白碎發,那些頭發,明明上個月生日時我還幫他剪過,說“剪短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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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左手蜷縮著,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死死攥著那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包。包角那半朵淡紅色的荷花,是我親手繡的——上個月他生日,我攢了半個月的津貼,買了塊最便宜的紅布,在宿舍裡就著煤油燈繡了半夜,針腳歪歪扭扭的,他卻寶貝得不行,說“比啥禮物都強”。可現在,帆布包的拉鏈被暴力扯斷,裂口處的布料都磨起了毛,裡麵的微型監聽器碎成了好幾塊,加密通訊器的屏幕裂得像蜘蛛網,碎片上還沾著溫熱的血,那是老周的血,還帶著他身體的溫度。

屋裡靜得可怕,隻有我粗重的喘息聲,還有手電電流微弱的“滋滋”聲。風從屋頂的破洞鑽進來,吹得桌上的煙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煙卷散了一地,混在血跡裡,像撒了把灰。我看著老周凝固的臉,看著他手裡攥著的帆布包,看著地上那灘發黑的血,突然胃裡一陣翻湧,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卻死死咬著牙咽了回去——我不能吐,老周說過,越是難的時候,越要撐住。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泥地上,混著老周的血,暈開一小片濕痕。

“老周……”我喉結滾了滾,隻擠出這兩個字,膝蓋就“咚”地一聲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泥水濺起來,沾濕了褲腿,刺骨的寒意順著膝蓋往上爬,可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疼——心裡的疼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發麻,連神經都失去了知覺。

指尖抖得像秋風裡的枯葉,緩緩伸過去,剛碰到他露在袖外的手腕,就被一股刺骨的冰涼狠狠燙了回來。那不是尋常的冷,是生命抽離後凝固的寒,像揣在懷裡的冰,瞬間凍僵了我的手指。他的身體已經硬了,肘關節微微彎曲,肩膀還保持著向前頂的姿勢——那是他搏鬥時的姿態,哪怕倒下了,也沒鬆開握槍的手。我盯著他蜷縮的左手,突然發現指甲縫裡嵌著幾縷頭發:又黑又亮,帶著年輕女孩特有的順滑光澤,還纏著點碎發膠的痕跡。這絕不是老周的——他的頭發早就因為常年熬夜盯梢、吃壓縮餅乾扛餓,變得乾枯花白,發梢還帶著分叉,摸起來像粗糙的麻線。

腦海裡像被按下了快進鍵,林曉梅的樣子一幀幀砸進來,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可怕:廠房裡,她那雙“怯生生”的眼睛,睫毛顫得像蝶翼,淚珠卻總是掛在眼尾不落下,現在想來,那分明是刻意練過的哭相;她攥著槍時“發抖”的指尖,指節泛著青白,可扣在扳機護圈上的力度卻穩得反常,不像第一次握槍的人;老周摩托車後座上,她裹著那件不合身的黑色夾克,領口拉得老高,遮住了半張臉,當時我以為她是冷,現在才明白,她是在藏嘴角沒忍住的得意;還有她左眼角的瘀傷——圓形的,邊緣整整齊齊,顏色是化妝品調出來的暗紅,根本沒有真傷該有的青黃漸變,我當時竟被那副“可憐相”騙了,連這麼明顯的破綻都沒看出來!

難怪雷清荷會那麼輕易放她走,沒有派一個人“監視”;難怪老周昨天在加密頻道裡說“接應穩妥”時,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當時我隻當他是謹慎,卻沒聽出那是察覺異常後的提醒。我們都被那個“重慶姑娘”演的戲騙了,騙得徹頭徹尾——她的恐懼是裝的,脆弱是裝的,連對“回家”的渴望都是裝的,那些讓人心疼的細節,全是雷清荷精心設計的誘餌,就等著老周上鉤。

胃裡的翻湧越來越烈,像有隻手在裡麵擰,我扶著土牆勉強站起身,指節摳進牆皮裂開的縫隙裡,蹭了滿手黃泥。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我死死咬著牙咽回去,腥氣灼燒著喉嚨,疼得我眼淚直冒。眼前開始模糊,全是老周的影子,和林曉梅的偽裝重疊在一起,刺得我眼睛生疼。

三天前在廠房後門,他騎著那輛破舊的嘉陵摩托車,車把上的鏽跡蹭了滿手,座墊磨得露出了裡麵的海綿。他兜帽壓得很低,隻露出下巴上的胡茬,衝我們比“安全”手勢時,拇指和食指並攏,輕輕點了點胸口——那是我們約定的“萬無一失”,當時他的眼神沉穩得像橡膠林深處的山,讓我瞬間安了心。

半個月前,他借著給我送壓縮餅乾和水的功夫,從懷裡摸出枚桃木牌塞給我。那牌子被摩挲得溫潤發亮,正麵刻著半朵荷花,反麵是個歪歪扭扭的“安”字。“袈沙,在金三角混,人心比橡膠林的陷阱還險。”他的手因為常年握槍、拆彈,布滿了老繭和細小的傷疤,指尖蹭過我的手心,帶著粗糙的溫度,“這玩意兒我帶了三年,給你鎮著,彆丟了。”

還有上個月,天剛亮他就拉著我鑽進橡膠林,教我認陷阱。他蹲在一棵樹下,褲腿沾著露水,用樹枝指著地上的草痕說:“你看這裡的草比周圍矮半寸,根還往上翻,下麵就是插著鐵刺的坑,上麵蓋了層腐葉,踩錯一步,就成了野狗的食。”晨露沾在他的胡茬上,像星星點點的霜,他笑起來時,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橡膠樹的年輪,帶著久經風浪的溫和,“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差點栽在這上麵,還是老班長拉了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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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溫暖的細節像針,紮得我心口發悶。我看著地上老周僵硬的身體,看著他指甲縫裡那幾縷不屬於他的頭發,突然明白過來——他昨天肯定察覺到了林曉梅的不對勁,卻還是去了,不是因為傻,是因為他怕我暴露,想自己把危險扛下來。

風從屋頂的破洞鑽進來,吹得桌上的煙盒“嘩啦”作響,我猛地捂住臉,指縫裡漏出壓抑的嗚咽。我不能哭出聲,老周說過,臥底的眼淚要咽在肚子裡,可現在,我怎麼忍得住?那個總把“沒事,有我呢”掛在嘴邊的老周,那個把我的安全看得比自己還重的老周,就這麼沒了,死在我們都信以為真的“騙局”裡。

可現在,這個在金三角潛伏了整整五年、頂著“走私販子”的罵名,偷偷給支隊傳出去二十三條販毒線路、七筆大宗軍火交易情報的老刑警;這個總在深夜的安全屋裡,就著煤油燈給我看他雲南老家照片,說“等收網了就回去,在院子裡種半畝普洱,炒自己的茶,聽山風過竹林”的老周,卻像一袋被丟棄的垃圾,蜷縮在他親手挖建、親手布置的安全屋裡,死得這樣血肉模糊,這樣慘不忍睹。

喉嚨裡的哽咽快要把我嗆死,我猛地抬手,指甲狠狠掐進自己的大腿肉裡——指甲陷進去半寸,滲出血絲,劇烈的疼痛像針一樣紮進神經,終於讓我混沌的腦子清明了幾分。不能慌,絕對不能慌。老周不止一次說過,“臥底最怕的不是敵人的槍,是自己亂了陣腳,一慌就全完了”。

我深吸一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戰術手電,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發抖,卻強迫自己穩住手腕。光柱重新亮起,像一把鋒利的刀,貼著地麵一寸寸掃過——除了老周身下那片發黑的血跡,泥地上還印著兩行雜亂的腳印,沒被風吹乾,邊緣清晰得可怕。

左邊那行是男人的皮鞋印,鞋碼四十碼出頭,鞋跟內側磨損得格外厲害,比外側薄了近半厘米,鞋尖微微偏向內側——這是峻左的腳印!上周我在雷清荷的辦公室外候命時,親眼見過他穿的那雙黑色軍用皮鞋,因為常年習慣重心偏左,鞋跟磨出的弧度和這印子分毫不差,甚至鞋邊還沾著點倉庫特有的機油味,混在泥土氣息裡,若有若無。

右邊那行是女人的帆布鞋印,鞋碼頂多三十五碼,鞋頭圓潤,邊緣有個細小的破洞——和那天林曉梅闖進廠房時穿的那雙白色帆布鞋一模一樣!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鞋尖上沾著的紅泥——那種紅泥隻有橡膠林最深處的斷崖低窪處才有,因為含礦物質多,顏色紅得發暗,和彆處的黃泥土截然不同。那天老周帶她走時,摩托車就是從低窪處繞的,她鞋上沾的紅泥,現在還清晰地印在安全屋的泥地上。

我的手電光柱突然頓住,落在牆角的泥地上——那裡有幾道新鮮的刻痕,是用匕首尖劃出來的:三道筆直的豎線,中間交叉著一道橫線,刻痕邊緣的泥土還沒乾透,甚至能看到細小的泥粒粘在刻痕裡。這是雷清荷手下特有的“行動暗語”,我在倉庫的賬本上見過,意思是“魚已入網,收線撤離”。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得鑽心,我卻像沒感覺似的,死死盯著那幾道刻痕。一瞬間,所有的碎片都串在了一起——瘦猴的“內鬼”戲根本就是雷清荷演的障眼法,他從來沒信過瘦猴,從頭到尾的目標都是老周!他故意讓林曉梅裝成被拐的受害者,演那場“持槍複仇”的戲碼,就是為了讓老周放下戒心去接應;又讓峻左帶著人跟在後麵,借著林曉梅的“指引”找到安全屋,等確認老周的身份後,就痛下殺手,最後刻下暗語示意“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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