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清荷那陣笑還粘在巷壁的青苔上沒散——不是正經的笑,是從喉嚨縫裡擠出來的“嗬嗬”聲,像破風箱被灌了濕泥,粗糲地刮過巷子裡的黴味,粘在牆角堆的爛紙箱上,又彈回來繞著特警的靴底打旋。就在這股發餿的笑聲還沒落地時,巷尾的黑暗裡突然滑出三道影子。不是特警的藏青作戰服,是那種啞光黑的風衣,布料摸起來像鯊魚皮,硬挺得能立住,卻又軟得能貼在身上——剛才他們貓著腰從巷壁陰溝旁滑出來時,衣擺掃過積著露水的青苔,帶起一串細碎的綠渣子,粘在衣擺下沿,被紅藍警燈一照,像撒了把發暗的碎翡翠,晃了晃就掉在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為首的是山九。他比巷口那根鏽得掉皮的路燈杆還高出半頭,肩背繃得像剛上弦的複合弓,連肩胛骨都頂得風衣後襟起了個尖,仿佛隨時能把布料戳破。頭發是貼頭皮的板寸,根根紮手,發根青黑得發藍,像是半個月沒剪,卻又整齊得過分——不虧是在道上混的,講究“利索”,也不虧是雷清荷的義子。左耳釘是枚指甲蓋大的銀骷髏,眼窩嵌著兩粒芝麻大的黑鑽,他轉頭瞥雷清荷時,耳釘閃了一下,像淬了毒的蛇眼;眉骨上橫著道三厘米的刀疤,邊緣翻著淡粉色的舊肉,不是新傷,像是三年前在緬甸果敢搶地盤時,被對方用開山刀劃的——那刀疤斜斜地從左眉梢劈到太陽穴,把眉毛斷成兩截,下半截眉尾還缺了個角,顯得整張臉都帶著股子狠勁。他站在那,風衣下擺被巷風掀起個角,露出裡麵黑色戰術褲的褲腳,塞在馬丁靴裡,靴筒上還沾著點橡膠林的紅泥。
山九身後半步遠是峻右。他個頭稍矮,但肩背寬得像塊門板,風衣穿在他身上都顯得窄了些。左手自然下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風衣左下擺的暗扣——那是槍套的扣環。最紮眼的是他的右內袋,鼓得像塞了塊實心磚,右手死死插在裡麵,指節頂得布料起了四個圓鼓鼓的包,形狀再熟悉不過:是勃朗寧1911的握把,連上麵的蛇紋防滑槽都把布料印得清清楚楚,仿佛能摸到那冰涼的金屬紋路。他眼皮耷拉著,看人時總眯著眼,像在掂量一塊豬肉值不值錢,嘴角撇著,露出半顆黃牙,牙縫裡還卡著點煙絲——是緬甸產的“卡崩”煙,衝得很。剛才警燈掃過他臉時,能看見他左耳後有個小小的刺青,是個“雷”字,顏色發暗,像是年少時混幫派時紮的。
最右邊的花粥踩著十厘米的細跟馬丁靴,靴跟是銀色的金屬頭,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輕響——那聲音很怪,一下重一下輕,像是故意在敲人的神經。她穿的風衣比山九和峻右的短些,剛到大腿根,露出裡麵黑色的皮質短裙,裙擺下沿有個小小的破洞,粘著根狗尾草。左手捏著支細長的“女士殺手”香煙,煙身是銀白的,過濾嘴塗著玫瑰金的漆,已經被嘴唇抿得發亮;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一明一暗,吐出來的煙圈先是圓的,飄到我鼻尖時散了,一股甜膩的玫瑰香精味裹著淡淡的火藥味鑽進來——那火藥味不是煙花的味,是剛開過火的槍膛裡散出來的,混著她發梢的茉莉發膠味,甜得發苦。她的指甲塗著酒紅色的甲油,塗得不算規整,指縫裡還沾著點黑色的油墨,像是剛數過印著頭像的鈔票;右手食指戴著枚銀色的尾戒,戒麵是個小小的骷髏頭,和山九的耳釘成對。剛才她彈煙灰時,眼尾往上挑了挑,掃過趴在地上的雷清荷,那眼神像看隻死老鼠,嘴角勾著點笑,卻沒出聲——但那股子輕蔑,比罵出來還紮人。
紅藍警燈還在巷子裡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貼在斑駁的巷壁上,像三隻張牙舞爪的鬼。風從巷口鑽進來,掀動他們的風衣下擺,露出裡麵藏著的槍套和匕首柄,金屬反光一閃,又很快隱進黑暗裡。雷清荷的笑聲早就啞了,他趴在地上,脖子往回縮了縮,像是突然認出了那三個人——那眼神裡的瘋狂,瞬間變成了見了鬼的恐懼。
“警官們倒是好本事。”
山九開口時,聲音像從冰窖裡撈出來的鐵塊,砸在潮濕的巷空氣裡,帶著股子冷硬的鏽味。他抬手摸了摸左耳的銀骷髏耳釘,指尖蹭過那粒黑鑽眼窩,耳釘隨著動作晃了晃,藍光警燈正好掃過,映得骷髏牙尖泛著冷光。他的視線掃過被按在地上的雷清荷,眼皮都沒抬一下——那眼神,就像看腳邊被雨水泡爛的抹布,連嫌惡都懶得給,“不過抓個雷清荷,犯不著調三輛警車來吧?動靜太大,倒像是怕金三角的同行不知道你們端了個‘假靶子’。”
“假靶子”三個字剛落地,雷清荷猛地抬起頭。下巴上的胡茬蹭過冰涼的青石板,發出“刺啦”一聲,像鈍刀刮過樹皮。他的臉漲得發紫,脖子上的青筋暴得像老橡膠樹的樹根,從領口一直爬到耳後,連太陽穴旁邊的血管都突突地跳,像藏在皮膚下的小鼓。“山九!你敢反我?!”他的嘶吼裡混著唾沫星子,噴在麵前的青苔上,暈開一小片濕痕,“老子養了你們二十五年!去年在緬甸果敢,是誰被軍閥綁在橡膠樹上要剜心?是誰掏了五百萬給你贖的身?你現在敢跟老子說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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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紮著要抬頭,卻被特警按在肩膀上的手狠狠往下壓,額頭“咚”地撞在石板上,沾了一臉的青苔綠渣。
“養我們?”
峻右突然往前邁了一步,馬丁靴的金屬鞋頭碾過地上的煙蒂,發出“哢嚓”一聲脆響。他的風衣下擺掃過雷清荷的手背,帶著衣料上的黴味和橡膠林的土氣,涼得像冰麵擦過皮膚,激得雷清荷猛地縮回手,指節都泛了白。峻右嘴角撇起一抹嘲諷的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牙縫裡還卡著點褐色的煙絲——是緬甸的“卡崩”煙,衝得嗆人。“雷總怕是貴人多忘事。”他彎下腰,湊到雷清荷耳邊,氣息裡帶著酒氣和煙味,像淬了毒的針,“去年是誰把花粥推去跟泰國那個‘肥佬陳’陪酒?那老東西喜歡掐女人的腰,花粥回來時腰上青一塊紫一塊,你說‘這是她的福氣’;又是誰把山九的弟弟綁在老膠廠的煉膠滾筒上,當誘餌引開緝毒警?那孩子才十七,腿被警犬咬得露了骨頭,你說‘死了就死了,再找個聽話的’。”
他直起身,用靴尖踢了踢雷清荷的褲腿,語氣輕得像風,卻字字紮心:“你也配說‘養’?不過是上麵扔出來擋槍子的傀儡,真把自己當雷朵集團的皇帝了?”
“傀儡”兩個字,像燒紅的鐵錠掉進冰水裡,“滋啦”一聲炸得我腦子嗡嗡作響。耳膜裡像塞了團濕棉花,連巷口的警笛聲都變得模糊,隻剩下那兩個字在腦子裡打轉。我下意識地攥緊了腰後的伯萊塔,槍身的防滑膠帶蹭過掌心的老繭,冷汗瞬間浸透了工裝夾克的內襯——那繭子是在偵察連練槍時磨的,三個月前潛伏進雷朵集團時,為了裝成“混江湖的糙漢”,我還特意用砂紙磨粗了掌心,現在卻因為這兩個字抖得厲害。
轉頭看辛集興時,他懷裡的牛皮賬本差點從胳膊肘滑下去。他的手指死死摳著賬本封皮,指節泛出青白,指甲都嵌進了牛皮裡,摳出兩道彎月形的白痕。他的瞳孔縮得比針眼還小,嘴張了張,卻連半句話都吐不出來,隻有喉結在上下滾,像吞了顆滾燙的石子。
我腦子裡瞬間閃過這三個月的畫麵:橡膠林裡那個瘸腿的割膠工,拄著竹拐杖給我們指雷清荷的藏貨點時,手背上的刀疤還在滲血;祠堂神龕後麵的軍火清單,沾著香灰和老鼠屎,我們蹲在供桌下抄了三個通宵;老膠廠廢棄的三號煉膠滾筒裡,刮出來的白色粉末還帶著rkb1的刺鼻味,辛集興當時嗆得咳了半天;“金孔雀”vip包廂的地毯下,我們用刀片劃開膠層,取出的轉賬記錄上,每一筆都簽著雷清荷的假名“雷老三”。
這些線索像藤蔓一樣,密密麻麻地纏在雷清荷身上,我們順著藤蔓爬了三個月,以為終於摸到了“根”,可現在有人告訴你——這根本不是根,隻是人家插在土裡的一根假藤條,用來騙你繞圈子的。
巷子裡的黴味突然變得濃烈起來,混著雷清荷的汗臭和峻右身上的煙味,嗆得我喉嚨發緊。紅藍警燈還在交替閃爍,把山九的刀疤照得忽明忽暗,他站在那,風衣下擺被巷風掀起,露出裡麵戰術褲上掛著的匕首套,刀柄上的紅穗子晃了晃,像滴在黑布上的血。
花粥終於抬起手,塗著酒紅色甲油的指尖捏住了煙蒂——那甲油塗得不算規整,指甲縫裡還嵌著點黑色的油墨,像是剛數過一遝遝印著頭像的鈔票,指尖輕輕一擰,猩紅的火點就滅了,隻剩下一縷淡白的煙絲,粘在她的指甲蓋上。她手腕一揚,煙蒂像顆小石子似的飛出去,又準又狠,正好砸在雷清荷的卡其色褲腿上——那褲子是廉價的棉布料,煙蒂燙上去的瞬間,就發出“滋”的一聲輕響,布料迅速卷起來,焦成個黑褐色的小疙瘩,細小的火星子還在往上竄,差點燒到他的小腿。
雷清荷疼得猛地瑟縮了一下,腳趾在靴子裡蜷成一團,卻被特警按在膝蓋上的手死死壓住,連動都動不了,隻能徒勞地扭動腳踝,嘴裡發出“嗬嗬”的悶哼,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石板上,洇開一小片濕痕。
花粥卻像沒看見似的,指尖順著自己的脖頸慢慢劃過——她的脖頸很細,皮膚泛著冷白,鎖骨上有個小小的紋身,是朵枯萎的玫瑰,被衣領遮住了大半。那動作慢得像蛇吐信,帶著種詭異的優雅,眼尾往上挑了挑,塗著黑色眼線的眼角掃過我和辛集興,像淬了毒的鉤子,勾得人心裡發毛。“還有件事,得跟兩位‘新兄弟’說清楚。”她的聲音比巷風還軟,卻裹著股子冰碴子,“你們剛才在‘金孔雀’包廂裡聞的那些煙味,可不是普通的大麻。”
我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猛地往上提,撞得喉嚨發緊,連呼吸都滯了半拍。下意識地攥緊了腰後的伯萊塔,槍身的防滑膠帶蹭過掌心的老繭——那繭子是在偵察連練槍時磨出來的,層層疊疊,此刻卻被冷汗浸得發滑,槍身的冰涼透過布料傳過來,也壓不住心裡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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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粥卻故意放慢了語速,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拖得長長的:“那是rkb1,我們剛在老膠廠的實驗室裡調試好的新貨。”她往前邁了一步,馬丁靴的細跟踩在石板上,發出“嗒”的一聲,“沾到皮膚就會滲進血管,就算不碰,在密閉空間裡待夠十分鐘,光聞就能成癮——你們現在是不是覺得指尖發麻?太陽穴像被小錘子一下下敲著疼?”
我猛地低下頭看自己的手——指尖果然泛著淡淡的青白,先是像被螞蟻咬了一口,麻意順著指骨往上竄,連虎口的老繭都跟著發酥,握槍的力道都鬆了幾分。太陽穴突突地跳,頻率越來越快,像有隻小鼓在裡麵敲,視線邊緣慢慢出現了重影,看辛集興的臉都模糊成了一團,連他懷裡的牛皮賬本都變得灰蒙蒙的。
辛集興也臉色慘白地抬起手摸額頭,他的手在抖,指尖蹭過額前的碎發,沾了滿手的冷汗,聲音發顫得像秋風裡的樹葉:“你……你胡說!我們根本沒碰那東西!連吸管都沒沾過!”他懷裡的賬本差點從胳膊肘滑下去,慌忙用胳膊肘夾住,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都嵌進了牛皮封皮裡。
“沒碰?”
山九突然嗤笑一聲,銀骷髏耳釘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被紅藍警燈一照,閃得人眼暈。他往前湊了半步,風衣下擺掃過地上的青苔,帶起一串綠渣子,“rkb1的揮發劑是用乙醚和氯仿調的,無色無味,混在雪茄煙裡根本聞不出來。雷清荷讓你們‘放鬆’,真以為是看你們順眼?是在給你們喂藥——等你們染上毒癮,戒不掉了,就隻能乖乖跟著他乾臟活,再也翻不了身。”
他頓了頓,眼神裡的嘲諷像冰碴子一樣砸過來,落在雷清荷身上:“可惜啊,他到死都不知道,連給你們用的‘藥’,都是上麵批下來的。他不過是個負責‘喂藥’的工具,還真把自己當能做主的主子了。”
雷清荷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像張浸了水的紙,剛才的嘶吼和掙紮全沒了,隻剩下癱軟的絕望。他趴在地上,肩膀微微發抖,後腦勺的頭發被冷汗粘成一綹一綹的,連呼吸都變得微弱,像是接受了自己隻是個“工具”的事實。
巷口的警笛聲越來越近,紅藍交替的光影在花粥和山九的臉上晃來晃去,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貼在巷壁上,像兩隻張牙舞爪的惡鬼。我攥著槍的手更緊了,指尖的麻意還在往上竄,可心裡的慌卻慢慢變成了一股狠勁——不管雷清荷是不是傀儡,不管rkb1有多毒,我們都不能退,必須把這背後的主使揪出來。
巷口的警笛聲已經炸到了跟前——不是遠處那種模糊的嗡鳴,是尖銳又急促的“嗚哇—嗚哇”,像把鈍刀在耳膜上反複刮,連巷壁上的青苔都被震得簌簌掉渣。紅藍交替的光影在窄巷裡瘋狂打轉,掃過每個人的臉時,都像在畫布上潑墨:掃過張隊長的臉,把他眼角的皺紋染成半紅半藍,臉色沉得像剛從橡膠林深處挖出來的黑泥,連胡茬上沾的草屑都泛著冷光;掃過雷清荷的臉,把他下巴上的青苔綠渣照得發亮,嘴角的涎水在光裡拉出細銀絲;掃過山九的刀疤,紅光照時像道未愈合的傷口,藍光掃時又變成條發黑的死蟲,在眉骨上爬。
張隊長的指節早就攥得發白,藏在作戰服口袋裡的手還在輕輕打顫——不是怕,是急。他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胳膊,力道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穩,眼角飛快地掃了我一眼:瞳孔裡映著跳動的紅藍燈影,飛快地眨了下,是我們潛伏前約定的“穩住,彆衝動”暗號。接著他往前邁了一步,後背挺得筆直,像堵厚實的牆似的護住我和辛集興,聲音壓得很低卻很沉,對著山九說:“你們口口聲聲說‘上麵’,到底是誰?雷朵集團真正的老板,藏在哪?”
山九卻往後退了半步,腳底板碾過地上的煙蒂,發出“哢嚓”一聲脆響。他一退,峻右和花粥立刻跟上,三人瞬間站成個等邊三角形——山九在左,峻右在右,花粥守在後麵,正好把巷尾的退路堵得半嚴。他們的手幾乎同時摸向腰後:山九的風衣下擺被帶起個角,露出黑色槍套的邊緣,皮革上還印著個小小的“雷”字;峻右的動作更利落,指尖已經扣住了蛇紋勃朗寧的握把,防滑槽在燈影下閃著冷光,連指節的青筋都繃了起來;花粥則慢些,卻更陰——左手摸向腰側槍套時,右手悄悄往靴筒裡伸,靴口的拉鏈沒拉嚴,能看見彈簧刀的銀色刀尖,泛著淬過毒的光。
“想知道?”山九突然冷笑,嘴角撇起時露出半顆黃牙,牙縫裡還卡著點褐色的煙絲,牙齒咬得咯咯響,像碎玻璃在嘴裡摩擦,“就憑你們幾個穿警服的?還不夠格——等你們能活著熬過七十二小時再說吧。”
話音剛落,巷口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不是普通轎車的悶響,是越野車的輪胎在石板路上狠刹的銳響,“吱——”的一聲,像指甲狠狠劃在玻璃上,蓋過了所有聲音,震得人耳膜發疼。兩道強光瞬間刺破黑暗,是兩輛黑色的豐田陸巡,車身是啞光黑,連車標都被磨掉了,車門上還沾著點橡膠林的紅泥,顯然剛從野外開回來。車窗貼的單向膜黑得像墨,從外麵根本看不見裡麵,隻有改裝過的ed車燈,光線像兩把白刀子,刺得人眼睛發疼,巷壁上的青苔被照得發亮,連磚縫裡藏著的潮蟲都縮成了小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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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九三人趁機往後退,腳步飛快卻不亂,花粥走在最後,還回頭看了我們一眼。她的唇色紅得紮眼,像剛喝了血,嘴角勾起抹詭異的笑,眼尾往上挑,塗著黑色眼線的眼角皺起,像隻盯著獵物的毒蛇:“對了,忘了提醒你們——rkb1的成癮期隻有七十二小時。”她故意拖長了語調,聲音軟得像裹了糖,卻淬著毒,“找不到解藥的話,你們會先看見滿腦子的幻覺,然後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最後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比雷清荷死得難看多了。”
說完,她轉身就鑽上了後麵那輛陸巡,車門“砰”地關上,重得像砸在胸口,震得人耳膜發疼。山九和峻右也飛快地坐上了前麵那輛,引擎立刻發出低沉的轟鳴,像頭睡醒的野獸,排氣管噴出股淡藍色的煙,裹著未燃儘的汽油味。輪胎碾過石板路時,濺起的小石子打在巷壁上,發出“嗒嗒”的響,有的還彈到我們的靴底,帶著股冷硬的勁。兩輛車一前一後,車頭對著巷尾的黑暗,很快就衝了出去,車尾燈的紅光在黑暗裡閃了兩下,就被巷子深處的濃黑吞得乾乾淨淨。
隻剩下我們和被按在地上的雷清荷,還有空氣裡飄著的氣味——未燃儘的汽油味混著花粥身上的玫瑰香水味,還裹著點rkb1的刺鼻甜香,黏在潮濕的空氣裡,繞著鼻尖轉,散都散不去。巷口的警笛聲還在響,紅藍燈影依舊在晃,可剛才那三個人留下的壓迫感,像塊冰,死死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雷清荷突然就垮了——像被紮破的舊皮球,剛才還繃得緊緊的脊背瞬間塌了下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他趴在青石板上,胳膊肘軟得撐不住身子,臉頰直接貼在了冰涼的石麵上,沾了一臉的青苔綠渣和石板縫裡的泥垢。肩膀控製不住地發抖,不是憤怒的顫,是絕望的抖,像秋風裡快枯死的狗尾草,連帶著後腦勺的頭發都跟著晃——那頭發被冷汗浸得黏成一綹一綹的,貼在頭皮上,還沾著幾根從巷角爛紙箱上粘來的碎紙屑。
“他們說的是真的……我就是個傀儡……”他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沙啞得像被砂紙磨了三天的破鑼,每一個字都帶著痰音,“上麵的人抓了我老婆和兒子,藏在坎邦的原始森林裡,那個山洞隻有他們知道……”說到這裡,他突然哽咽起來,鼻涕眼淚混在一起,順著下巴往下淌,滴在石板上,洇開一小片渾濁的濕痕,“他們說,我要是敢不聽話,就把我兒子扔進煉膠滾筒裡……我沒辦法才替他們運毒、藏軍火的……”
他猛地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兔子,眼白上布滿了血絲,瞳孔卻散得像蒙了層霧。臉上的青苔渣粘在淚漬上,綠一塊白一塊,狼狽得像條喪家犬:“rkb1的解藥隻有主使才有……警察同誌,你們救我家人,我什麼都告訴你們!主使每個月十五號會派信使來,我知道信使常去的物流公司,我還知道他們藏軍火的另一個倉庫……”
可沒人有心思聽他的哭訴。我的指尖麻得更厲害了,從虎口往小臂竄,像有無數隻螞蟻在骨頭縫裡爬,連握槍的力氣都快沒了。太陽穴的疼痛像漲潮的海水,一波比一波猛,“咚咚”地撞著顱骨,眼前的視線開始發花,辛集興的臉在我眼裡變成了兩個模糊的影子,連他懷裡的牛皮賬本都泛著灰。每吸一口氣都覺得胸口發悶,像堵了團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上氣,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把工裝夾克的內襯都浸濕了,貼在背上涼得刺骨。
辛集興扶著巷壁站著,手掌按在長滿青苔的磚牆上,綠瑩瑩的汁液蹭了滿手,還沾了幾根細短的苔蘚,順著指縫往下滴,蹭在他洗得發白的工裝袖子上,留下幾道深綠的印子。他的臉色慘白得像醫院的白牆,連嘴唇都沒了血色,嘴角還在微微發抖。懷裡的牛皮賬本被他攥得變了形,封皮上的紋路擠成一團,邊角都被指甲摳得起了毛,裡麵夾著的老膠廠地形圖差點滑出來,他慌忙用胳膊肘夾住,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連手背的青筋都繃了起來。
張隊長的臉比巷壁的青苔還沉,他沒再看雷清荷一眼,右手飛快地從作戰服胸口的暗袋裡掏出對講機——那對講機外殼磨得發亮,上麵還貼著塊小小的防刮膜,是上次執行任務時,一個老戰友送他的。他按下通話鍵時,指節攥得發白,連指骨都突了出來,聲音急促得變了調,帶著抑製不住的緊張:“呼叫總部!呼叫總部!鎮西巷抓捕現場緊急情況!有兩名臥底同誌疑似吸入新型毒品rkb1,出現指尖發麻、頭痛症狀,急需醫療組支援!重複,急需醫療組!”
對講機裡先傳來一陣“滋滋”的電流雜音,像無數隻小蟲子在叫,刺得人耳朵發疼。過了兩秒,總部急促的回應終於傳了過來,聲音透過電流有些失真,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收到!醫療組已從市立醫院出發,配備解毒應急箱和生命監測儀,十分鐘內到達現場!請保護好臥底同誌,密切觀察體征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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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隊長鬆了口氣,卻沒敢放鬆——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輕,卻帶著安撫的溫度,眼神掃過我和辛集興,飛快地說:“撐住,醫療組馬上到。”巷口的警笛聲還在響,紅藍燈影依舊在晃,可此刻最讓人揪心的,不是逃掉的山九三人,也不是癱在地上的雷清荷,而是我和辛集興指尖越來越重的麻意,還有太陽穴那敲個不停的“小鼓”——七十二小時的倒計時,似乎已經在耳邊敲響了。
半小時後,我和辛集興擠在鎮中心醫院急診室的藍色塑料椅上——那椅子被無數人坐過,椅麵磨得發亮,邊緣還缺了個角,露出裡麵發黃的泡沫,冰涼的金屬透過洗得發白的工裝褲滲進來,激得我小腿肚子一陣發顫,下意識地把腿往椅子底下縮了縮。急診室裡滿是消毒水的味道,裹著福爾馬林的冷意,還有隔壁病床老人的咳嗽聲,混著護士站傳來的打印機“滋滋”聲,吵得人太陽穴更疼了。
穿粉色護士服的小姑娘端著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擺著三根玻璃試管、一支一次性針管和一小包酒精棉。她的劉海被汗水浸得貼在額頭上,口罩拉到下巴處,露出嘴角一顆小小的痣,動作卻很麻利——先把酒精棉撕開,捏著棉片在我胳膊肘內側的皮膚上擦了擦,冰涼的酒精滲進毛孔,激得我猛地一縮。她笑了笑,聲音軟軟的:“彆緊張,就一下。”說著,她拿起針管,透明的針管裡沒有藥液,隻有針尖閃著冷光,像隻小蟲子的尖嘴。
針頭刺破皮膚的瞬間,一陣尖銳的刺痛順著血管往上竄,我咬了咬牙,沒出聲。她輕輕往後拉了拉針栓,鮮紅的血液立刻湧進針管,像條紅蛇慢慢爬動,很快就抽了滿滿三管。拔針時她用棉簽按住針孔,力道不輕:“按住五分鐘,彆揉,不然會青。”我點點頭,看著她把試管放進托盤,標簽上寫著我的化名“李建國”,字跡歪歪扭扭的——那是我們潛伏時用的名字,藏了整整半年。
沒過十分鐘,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他頭發花白,梳得很整齊,卻有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戴著副厚底老花鏡,鏡片上有幾道細小的劃痕,鏡架滑到了鼻尖上,露出他皺巴巴的鼻尖和上唇的花白胡茬。白大褂的左胸口袋上彆著支鋼筆,筆帽上的漆掉了大半,下擺還沾著點褐色的藥漬,顯然是剛從實驗室出來。他手裡捏著張檢測報告,紙邊卷了起來,像是被揉過又展平的。
“坐直點。”他推了推眼鏡,指尖在報告上劃過,指腹的老繭蹭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輕響,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我下意識地挺直背,看著他的嘴動,心裡像揣了隻兔子,跳得飛快。“血液裡檢測出rkb1的代謝物,濃度不算高,但已經開始影響中樞神經係統了。”他抬起頭,眼神嚴肅得像塊鐵板,連聲音都帶著冷意,“你們隻有七十二小時——找到解藥,就能緩解;找不到,先是出現幻覺,看見不存在的東西,然後渾身抽搐,最後器官衰竭,沒救。”
“七十二小時”四個字砸在我耳朵裡,像塊石頭掉進冰窟窿,瞬間涼透了心。
旁邊的辛集興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狠狠摳進懷裡的牛皮賬本——那賬本是我們偽造的“軍火清單”,封皮被他攥得變了形,邊角的牛皮起了毛,裡麵夾著的老膠廠地形圖差點滑出來。他的指節泛著青白,指甲在封皮上留下幾道深深的印子,連手背的青筋都繃了起來。“袈沙,我們怎麼辦?”他的聲音發顫,像被風吹得快要斷的弦,“我們查了大半年,從橡膠林的割膠工摸到祠堂的暗格,從‘金孔雀’的陪酒女問到老膠廠的看門人,結果雷清荷隻是個傀儡……難道我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